皇上坐在龙椅上道:“朕登基近三十年了,自问日夜勤政,不敢怠工。各国使节进贡,也尽可能分发给你们,生怕你们望眼欲穿,私自牟利。”

    “可就算这样,三十年来竟没有一个人告诉朕,老百姓上税时,朝廷有所谓的折色火耗?”

    “诸位爱卿,你们家里没有亲戚是老百姓吗?”

    “你们管辖之下的人都是王公贵族吗?”

    “还是说,你们自诩高人一等,永远也落不回地上去?”

    “楚王办铜钱案,朕十分欣慰,因为他看见了民生多艰,看见了百姓被收刮之苦。”

    “他看不见税银损耗,朕不怪他。毕竟他还年轻,才刚刚进入官场不久。”

    “楚王,今日你可以退朝了。”

    楚王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急忙站出来道:“儿臣遵旨。”

    楚王走后,皇上的目光看向众臣:“可至于你们……”

    “不拘是谁,都到朕的跟前来,说一句你们置之不理的理由。”

    “说不出来的,到外面去领二十大板。”

    “在朕的面前,没有法不责众的道理,如果你们今日要逆朕的天,朕就要你们的命!”

    “时全。”

    “奴才在。”

    “准备铡刀,说不出理由又不愿领罚的,杀!”

    “奴才遵旨。”

    时全立即出去安排,不一会进来道:“铡刀已经准备好了。”

    众臣哆哆嗦嗦,一个个吓得脸色惨白。

    皇上却冷笑道:“朕刚登基时,为了肃清逆贼党羽,曾在一个月内杀掉一万七千人。”

    “今日你们全部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朕觉得还是可以杀的。”

    “至于各省各部,慢慢来嘛。”

    “有你们这前车之鉴,他们想必会老实不少。”

    “高策,你是首辅,你先来。”

    高策紧张地吞咽着口水,战战兢兢上前,感觉喉咙跟着火一样。

    他沙哑着嗓子道:“折色火耗,历朝历代都有,有些银子不纯,官府也是为了警告那些偷奸耍滑之辈。”

    “皇上若觉得,此举弊端甚严,微臣觉得可以马上废除。”

    皇上点了点头道:“警告?或许一开始官府真的是这么想的,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朕呢?”

    “全天下官员都知道的事,独朕不知道?你身为首辅,还不是失职?”

    高策连忙磕头道:“微臣失职,求皇上责罚。”

    皇上道:“既然知道失职,那就出去领二十大板!”

    高策连忙谢恩,出去领板子了。

    “徐宁。”

    “你是原首辅,你为何也不告诉朕?”

    徐宁上前道:“折色火耗,户部历来都要严查,这是常理。微臣并不知道皇上不知,户部官员理应早早上报才对。”

    皇上听了,也点了点头道:“有理。”

    “你免了刑罚,郭永长,你出去领二十大板。”

    郭永长跪着领罚,心里问候了一万遍徐宁的祖宗。

    紧接着到程恩,他直接认错,出去领罚。

    王茂也是。

    有他们带头,剩下的官员好像看见一条活路,纷纷出去领罚了。

    只有徐宁站在大殿中央,所有人领罚时都看他一眼。

    心想这老匹夫,什么折色火耗,淋尖踢斛,都是他拿得最多。现在倒是推得干干净净,他就不怕遭报应吗?

    徐宁一开始是自豪的,他成功保住了体面。

    可当所有官员都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他时,他后悔了。

    他不该甩锅。

    因为折色火耗的红利他也吃了。

    官员们都吃了。

    可他一个人免去责罚。

    这根本就不是恩赏,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

    就在他准备跪下来请罪,承受着二十大板时,皇上却突然道:“徐宁,你清楚弊端的源头,还知道是户部引出的这场祸事。”

    “那就由你想个办法,将这件事圆满解决。”

    “朕不希望再听见,老百姓们上税时,多上一分银子,一勺粮食。”

    徐宁顿时骑虎难下。

    皇上讥讽道:“怎么?你想不出办法?”

    “那你这吏部尚书的位置……”

    徐宁连忙跪地道:“微臣一定竭尽全力,破除此弊政。”

    皇上点了点头,满意道:“好,朕相信你。”

    “三日内,朕要见详细的奏章。”

    皇上说完,便径直走了。

    这个早朝,徐宁成了众矢之的。

    众臣被打,他被免责。

    众臣以为此事过去了,徐宁却要想办法清除损耗。

    这意味着,众人要捞的那点油水,将会被徐宁彻底断掉。

    好家伙……

    徐宁一下子就从官员敬仰的大臣首辅,变成了官员都厌恶的,廉政直臣。

    下朝时,王茂和王衡,兄弟二人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往轿子里去。

    楚王在外面等他们,看见此情景,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茂也笑。

    王衡也笑。

    楚王疑惑道:“怎么被打了,还这么高兴?”

    王衡迫不及待道:“我们是被打了,但只是皮肉之伤。”

    “徐宁被打了,鞭痕入骨,血灌入喉,是我们看不见的痛啊。”

    楚王不解道:“这是什么意思?”

    王茂道:“看似他最轻松,实则要承受百官怨气。”

    “你父皇他呀……要动手收拾徐宁了。”

    “你最近别和他搅合到一块去。”

    楚王目光微微一闪,所以徐宁是察觉危机才来找他的?

    送走王茂和王衡后,楚王迫不及待进了宫里,去见他的母妃。

    珍妃看见他来,连忙道:“不是说皇上打了群臣。你没事吧?”

    楚王摇头,认真道:“我没事。”

    “但徐宁有事。”

    珍妃目光微微一闪,随即道:“不用管他。”

    楚王道:“可他昨天找上我了,想利用我对付王家。”

    珍妃愤然道:“他敢!”

    “你别怕,不用管他。”

    “母妃会想办法收拾他的。”

    珍妃说着,一个成形的计划在脑海里活跃起来。

    楚王问道:“母妃,他手上是不是有你的把柄,儿子去要回来。”

    珍妃阻止道:“我的事情与你无关,你好好帮你父皇分忧。”

    “徐宁他……还拿捏不了我。”即便可能,她也绝不会再给徐宁机会!

    楚王闻言,半信半疑。

    可珍妃却不想和他说太多,把他赶走以后,她迅速让心腹出宫送信。

    她不知道的是,楚王根本没有走远。

    当看见珍妃的心腹夏嬷嬷急匆匆出宫,楚王便不动声色地跟了出去。

    直到他亲眼看见,夏嬷嬷把消息送进了徐宁府,这一刹那,楚王捏紧拳头,心里宛如被刀割般难受。

    母妃果真和徐宁……有往来。

    然而下一瞬,出来的夏嬷嬷又直奔王家,看得楚王眉头紧皱。

    这又是什么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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