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宴辞微微颔首,“还有一个三岁大的儿子。”
苏愿忍不住握紧了手,身子止不住一颤,幸好被李宴辞托住了她的胳膊,她也紧紧地抓住他的胳膊,没有松开,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一样。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苏愿张了张口,心中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看着李宴辞开口道:“这件事情,先别告诉我母亲。”
王氏待苏世辉用情至深,两人曾经也是鹣鲽情深,琴瑟和鸣。
可苏世辉如今已经将王氏忘了,还有妻有子,这对王氏来说,绝对是打击。
李宴辞看着苏愿,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阿愿,有些事情,我们不能替旁人做决定。”
苏愿点了点头,她明白李宴辞的意思,蹙眉道:“可是我不想母亲受到伤害,她好不容易才从悲痛之中走出来,若是父亲只是失忆,对于母亲来说,算不得什么,我想她会义无反顾的陪在父亲的身边,可让母亲如何面对父亲的妻子和孩子,那母亲又算什么呢?”
天色渐黑,李宴辞依旧低着头,看着苏愿。
苏愿的眼中,满是疑惑,是难过。
李宴辞抬手,轻轻的握住她的手,缓缓开了口,“阿愿,你想怎么做?”
他的声调平缓温和,眼中带着几分担忧。
苏愿的思绪有些凌乱,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父亲活着的消息,她不可能一直瞒着,可她又不想母亲受到伤害。
“别急,不管你想怎么做,我都在。”
苏愿稍稍垂下了几分眼眸,“你让我先想一想。”
夜色深了,苏愿站在窗前,今夜注定无眠。
送走李宴辞后,她强撑着回了松风苑与齐氏等人说了会儿话,回了听云轩后,她便将人都遣了下去。
屋中点了几支烛火,她将窗子打开,三月的风,将烛火吹得摇摇晃晃,屋中忽明忽暗。
但苏愿却只是独自站在窗前,似是什么也察觉不到,她抬头看着天上那枚弯弯的月亮,面容沉静,一双漆黑的眸子毫无波澜,只看着兰馨苑的方向,不知道这样站了多久。
她隐约能听见门帘后琥珀和绿蘅的声音。
“小姐是怎么了,怎么送了郡王回来,便这般心事重重的模样?”琥珀坐在小杌子上,双手托着下巴问道。
绿蘅摇了摇头,语气中也满是疑惑,“我也不知道,是云栽姐姐跟着一起去的,我问过云栽姐姐了,什么也没问出来。”
两个丫鬟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苏愿听着外头的声音,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双眸,闭了闭。
只觉得心中千头万绪,不知道如何是好。
之前李宴辞与她的对话,一直在脑海中萦绕着,苏愿甚至记得李宴辞看向她眼神中的怅然与担忧。
他说当年他便在查这件事,只是父亲的尸身被送了回来,他便没有再去查,这次也是无意间发现。
其实李宴辞能发现苏世辉,完全是因为张岁桉。
西宁郡如今由张岁桉全权负责,他去下面巡视,竟被他看见了早就已经战死的苏世辉,几番探查下来,发现苏世辉没了之前的记忆,如今只是一个叫杨旗的农家汉子。
苏愿一直以为父亲已经战死了,所以她心中的悲伤与难过,也早就随着时间渐渐在消逝。
因为活着的人还要生活下去,要向前看,不能一直陷在过去,生活在痛苦之中。
可如今呢?
父亲还活着,可却忘了母亲,忘了敬文伯府的一切,他是杨旗,不再是苏世辉。
这个结果,不只是王氏接受不了,齐氏只怕也很难接受。
一想到那个三岁的孩子,苏愿只觉得心中有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气愤,她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王氏。
苏愿也知道,他没错,毕竟他没了与王氏在一起的记忆,可王氏又何其无辜。
一切,好像被打上了一个死结。
无解。
她的手中仅仅的握着一只朱钗,那朱钗上的珠子硌得她的掌心有几分疼痛,可她依旧没有松手,只仅仅的握着。
绿蘅很是担忧,大着胆子挑起帘子,站在门口轻声道:“夜深了,小姐明日还要赴郡主的约,还是早些睡吧。”
苏愿不曾答话。
一时间,屋里屋外一片静谧。
过了半晌,苏愿终是睁开了一双眼睛,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朱钗,轻声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歇着吧。”
她的声音平静,带着些许的冷意。
绿蘅和琥珀对视了一眼,只轻声应了一声“是”,可谁也没有离开。
直到听到屋中响起了脚步声,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苏愿将窗子关上,走向床榻,屋中的烛火还燃着,比刚才亮了不少。
她并未躺下,只坐在桌前,将朱钗放在妆匣中,看向铜镜中她的身影,最终,在心中做出了决定。
李宴辞说过,她想做什么都可以,他都会帮她,那她想去一趟西宁郡,亲自去看看。
只是不知道,他会不会答应?
这一夜,苏愿睡得很是不踏实,昏昏沉沉,睡睡醒醒,总觉得似梦似幻,什么也看不清楚。
第二日一早,苏愿没什么精神,眼下有着乌青,上妆的时候,刻意擦了些粉,今日毕竟是上元节,喜庆的日子,她若是一脸病容没精气神,只怕要让家中长辈们担心了。
比约定的时辰提前半个时辰,苏愿便坐着马车出门了。
只是她刚到,便见到安云身边的魏鸢。
苏愿看了魏鸢一眼,魏鸢也看向苏愿,眼中的探究多了几分,没了之前的敌意。
许是那日赐婚的圣旨已经让魏鸢对她没了敌意。
“今日是我不请自来,原是有话想与苏小姐说。”魏鸢倒是直来直去。
“县主想与我说些什么?”苏愿轻声道,态度不卑不亢。
安云却觉得两人之间好似火花四溅,她不喜魏鸢,但出门前,大嫂让她带着魏鸢一道出门看灯,她也无法拒绝。
只能尽量在两人之间调和,希望不要闹出什么不愉快来。
安云自从生母徐侧妃去世后,好像一夜间就长大了,只因为她知道,在王府中,再也没有人像她娘亲那般不顾一切地护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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