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岁的孩子总想事事争个高低,论个先后,遇到疑惑之事也总想着打破砂锅问到底。
宁靖见江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不仅没有识趣儿的闭嘴反倒是问的更起劲儿了。
“我听闻你们三阁最是没规矩的一阁,那你们的教习师父对你们平日的修炼要求高吗?”
没规矩
听闻、听说、传闻、这些消息都是从哪里听来的?又是从谁的口中说的?他那团结友爱的三阁怎么到了外人嘴里就成了不上规矩的派系了?
旁的事他可以无视不多做争论,但涉及到污蔑师门的大事他就得辩上一辩了。
“宁兄,可知规矩二字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遵礼守法、合乎常理了。”宁靖回。
“那三阁有目无法纪之人做了超出常理之事么?”江洵反问道。
“你师父啊。”
哈???????
江洵此时都气笑了。
“我师父做什么了?”
他倒要看看他师父到底是干了啥了让“不三不四”的人这么评论她。
没错,对江洵来说诋毁三阁诋毁江挽的人都被他归为不三不四的一类,这类人简直是没有辨别是非的能力!
“你师父三年前的宴席上就因为仝老前辈当众说了她两句,她上前将仝老前辈的桌子砍了,一点面子都不留,还放言说若再听到别人胡言乱语就割了那人舌头喂狗,最要紧的是当晚济云楼就传出仝老去世的消息,这其中缘由自然跟你师父有关。”
“这有何不妥?”江洵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天老爷,仝老前辈可是能和献岁阁老阁主平起平坐的人物,他教导晚辈不是很正常?怎么别人能说得她却说不得!况且她也没必要下死手吧。”
别说江挽一个三阁主,就连他们少宗主那样的天之骄子在仝老前辈面前也是谦虚受训的。
江洵翻了个白眼,敢情真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能来评判一句。
“他教导什么了?”
“自然是说林静姿老糊涂了,幽兰令不给资历老能力强的陈致知,反而给了个黄毛丫头。”
宁靖说完又立马加了句:“我直呼其名只是复述当时仝老的原话啊,可没有不尊敬前辈们的意思啊。”
江洵听至此处回了头,他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宁靖,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打着刀柄,他在想如果此刻处理掉宁靖,那应该是不会被人发现的,但就算被发现了也没有人能多说什么,毕竟在任务里什么事都能发生,什么事都情有可原。
宁靖打住了要往下说的话,直觉告诉他继续说下去很可能会惹来杀身之祸,他眼前的少年远没有他表面上的那么单纯无害,这让他本能的后退一步与身前的人拉开了距离。
“正确的教育和导向才为教导,我看贵宗是没教过弟子读书识字明智么?”
江洵向前一步继续道:“老阁主当年都没评判什么,又怎么轮得到外人置喙呢,老前辈?呵在我这身居高位仍心怀苍生者、身怀绝技仍不骄不躁者、对后辈不偏不倚者才能称之为老前辈,至于那种仗着自己有点本事就打压、报复、蔑视后辈甚至胡搅蛮缠又倚老卖老者统称为老不死的。”
宁靖知道此时应该说些什么来反驳江洵,可他就是张不开口,甚至在看到江洵阴沉的眼神时又向后退了两步。
“莫非你亲眼看到我师父杀了他?还是说有人亲眼看到了?”
江洵微微眯着眼审视着面前沉默的宁靖,挑了下眉,“回话。”
“我自然是没有亲眼看到,但是仝老他虽然上了年纪可身子骨还算硬朗,也没有受过伤,且他当晚死的时候嘴里还少了舌头,联想到你师父白天说的话,大家才会认定就是她做的!”
宁靖现在可是不敢再称仝严为仝老前辈了,他只怕日后跟旁人提起这位的时候别出口一句仝老不死的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那可真是一人成行三人成虎啊。”江洵突然笑了。
他刚刚已经在盘算如果有人在那天亲眼看到了江挽杀了人,那他来日必要剜了那人的双眼,再拔了他的舌头,让他知道不该看的别看,不该说的别说。
宁靖掌上的火球虽不够大,但这个距离看清楚江洵的表情是足够的,少年的身后是望不到边的黑暗,火光照亮他的脸庞,虽是笑着但眼中却透着冷冷的杀意。
“哦,对了!我们要求不高。”
说完这句江洵就独自向前走去,他可没忘记宁靖的问题是什么。
而身后的宁靖显然已经忘了。
什么要求???什么不高???
等等他是个疯子吧!
待确认后方没有人跟着以后,江洵平复了自己的情绪。
师父再三叮嘱他日后要做一个情绪稳定的人,他刚刚险些就要一刀砍了那厮,果然暮商宗的人留不得,都是那么的惹人厌!
江洵重新蕴灵,在行至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停了下来。
就在他站在那里纠结两条路选哪一条走的时候,左前方的灵力出现了波动,江洵抬眸看了一眼前方出现的迎姗。
她袅袅婷婷地走来,眉间的花钿在刘海下若隐若现,藕粉色的交领大袖衫衬得她多了几分清冷感。
“姐姐昨日就见你生的好,这下倒是不忍心杀了你,所以你打哪儿来就回哪儿去,等姐姐修炼的再厉害些就去找你玩呀。”她笑吟吟的同江洵说。
“找我玩恐怕是不行,家中规矩森严,不让我跟陌生姐姐玩,尤其是长的漂亮的陌生姐姐。”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们家规莫不是女子定的?”她捂嘴笑道。
“看来姐姐不仅人美,还很聪慧。”
“你倒是有点意思。”
话落,迎姗随手一挥,山上的结界便缓缓消散了,眼前哪还有什么分岔路口,只有一条窄而陡的小路,这条路直通这座山的山顶,而结界外的天早已烈日当头。
江洵还没适应突然席卷而来的阳光,眯着眼睛抬起胳膊挡了挡。
“你不问问其余四人怎么样了?”迎姗转身向山上走去。
江洵也没问她究竟要做什么,但跟着她往前走是眼下最优的办法。
“不熟。”
其余三个怎么样都不重要,但宁靖最好是有事,江洵想着。
“小洵儿,你觉得迎姗这名字如何?”
江洵疑惑的看着前人,她倒是记住了他的名字。
“我知道你们人呢都有自己的名字,所以姐姐我呀,也给自己起了个名字,迎山迎姗,那群男人们都夸好听呢。”她兀自讲着。
“好听的名字只是姐姐身上最不值得一提的优点。”
他边回答迎姗的话边观察山上的环境,从此处能看到山顶处有一片空地,这空地上仿佛还建了房子,山崖旁还有一棵屹立不倒的老槐树,枝干粗壮、树叶葱茏,远远望去像是一位老者站在山顶眺望着山下的咸石村。
只是这树枝上还挂着什么东西,一个又一个的随风摇曳着。
“你这话说的讨人喜欢,小洵儿,你要不就留在这跟姐姐作伴好了。”
“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我得先完成任务。”
“哦?你的任务是什么?”迎姗知道这几人是来杀她的,前天那妇人上山来找她要夫君的时候就嚷嚷着上面派了有本事的人来除妖,让她早早束手就擒归还村民,真是笑话,她倒没觉得这几人有多大的本事。
“自然是除掉姐姐了。”江洵如实说道。
“你倒是个实诚的。”
等他们走近些,江洵才看清楚那树上挂的是什么,是被根根红线穿着又高高挂起的心脏。
饶是经历过屠村的他也不免觉得眼前的场景令人不寒而栗。
山顶的空地上还有个用石块搭起的房子,说是房子只是从外观上看起来能遮风挡雨罢了,四四方方的还有个门呢,但实际上只能称得上是石屋。
此时站在石屋门口研究该怎么进去的三人看到江洵和迎姗走在一起纷纷疑惑了起来。
“江洵,你怎么跟她走一起啊!!!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呐!!!”秦在锦喊道。
“小友,我看着很吓人吗?”迎姗和善地问道。
“你表面上是看着不吓人,但你看不见的心很吓人呐!”秦在锦反驳完还不忘立马躲在陈文谦身后。
方才跟一行人走散以后,他第一个遇到的就是陈文谦,之后全程都抓住陈文谦的衣角,生怕再走散了,哪怕后面被方语棠嘲笑胆子小他也没松开手。
迎姗倒也没计较秦在锦的话,毕竟这里的人最后都是要死的。
她走至门口,用右手拇指的指甲划破食指,将血抹在一旁的石壁上,随着石壁的鲜血消失殆尽,门缓缓地打开了,石屋内并非是能一眼望到头的平坦地面,而是被人为凿开的大坑,还有着通往坑底阶梯高低不一的石梯。
紧接着就是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还好此时宁靖不在这里,不然嗅觉灵敏的他又要倒大霉了。
可站在最前方的迎姗仿佛什么都闻不到一样,若无其事的向下走去,本以为坑下面会很黑,但阳光透过上方石头的缝隙扫射进来,倒也没那么阴暗,能看清坑里不堪入目的景象。
靠着石坑最里的那一面石壁堆放着数不清的尸体,而坑的四壁是早已干涸发黑的血液,抬头能望到用红线悬挂的心脏,有些还在滴着血,敢情这是里面挂不下了所以挂外面去了?
“大家随便坐。”迎姗和昨天一样,让他们进门,又让他们入座。
但今天这鬼地方能下脚的干净地儿都没几处更别说能坐下的椅子了。
看这几人只是站在那里没有动的时候,迎姗突然皱了下眉头,“唉?我记得你们是五个人呀,怎么还少了一个呢?”
问你啊,大姐
秦在锦嘟囔着,要不是你暗中操作我们五人会走散嘛?
“我们来时的路上并没有遇到他,你有遇到吗?”陈文谦问了下站在门口没有下来的江洵。
“见到了。”
“然后呢?”
“没有然后。”
此刻心思单纯的秦在锦也能察觉出俩人在这段时间里大抵是生了嫌隙,不过人江洵自己不愿意多说,他也不好上赶着问,毕竟大家只是凑在一起做个任务,再多追问就涉及到人家的私事儿了。
但陈文谦还是要询问一下宁靖是否还平安健在,毕竟他是此次任务的记录者,他有责任知道任务者是否还存活。
“活着呢,来了。”江洵看着刚刚爬上山顶的宁靖。
只见那人刚上山还没喘口气儿,就被树上挂着的心脏的惊住了,随即捂住了嘴巴,这估摸着是又要吐了,但当他瞥到站在门口气定神闲看他的江洵又闭嘴忍住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忍住,只知道这时候当着江洵的面吐会让他很没面子!!
于是他强忍着不适靠近石屋,可当他看到坑底堆着的尸体和头顶还在滴血的心脏时,这破面子要来有个屁用!!??
秦在锦料到宁靖会受不了,赶紧上前将药膏给他抹上,还又给他扎了几针。
宁靖感觉好些以后,一脸感恩的对秦在锦说:“小锦,你要是个女孩儿我必定求娶你回家。”
“我有个姐姐的。”
“你姐姐罢了你姐姐我可受不住。”
他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是没啥大碍了。
“你还有个姐姐?那你姐姐该不会是秦念淑吧?”方语棠问道。
“对对对!!!就是她!!!”当提到姐姐的时候秦在锦的眼睛都在发光。
“那你岂不是阳春门的少宗主?我还以为你只是阳春门的弟子而已。”
是了,当时他们在谈论竹秋草由来的时候方语棠并不在场。
“担不上一句少宗主,阳春门近年来的大小事宜都是我姐姐在打理,以后的门主之位自然也是传给姐姐的,我给她打打下手就好。”他说到此处挠了挠头,腼腆的笑了。
就在他们聊天的时候,江洵注意到最里面的坐在石头上的迎姗一直在默默地观察着他们,甚至时不时地还会去模仿他们谈话间的微表情。
她在做什么?
迎姗察觉到江洵在打量她,不仅没有说什么,甚至还冲他挑了下眉。
江洵看着那堆起的尸体,确实都是男子,意味着村长媳妇儿的尸体不在这里。
他刚想开口问的时候,迎姗就说话了。
“你在找什么?”
“王夫人的尸体在哪里?”
迎姗起身,也不在意身上被沾染了血渍,笑着回答,“当然是在她自己家里呀。”
若不是秉着度化为先斩杀次之的原则,陈文谦在刚刚进门看到众多尸体的那一刻就已经拔剑了,可他总要问清楚此妖害人的缘由,方能登记在册,装订成文的归档在中律司。
最主要的是任务的记录者不能过多干涉任务的进度,这就意味着除了保命以外他没有要拔剑的立场,因为此次的任务者是其余四人,这四人是要根据在任务中的表现来排名领赏的。
“你为何要杀人?”陈文谦没好气的问。
迎姗歪头想了一会儿,就在陈文谦以为她真有什么正当理由的时候,她却满不在意地说:“因为我发现在众多修炼的法子里,吸食阳气是最简单的了。”
她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陈文谦,摆的是一副清澈单纯的模样。
“再说他们是心甘情愿为我所用的,难道送上门来的人我也要拒绝么?”她低头看了眼这些尸体,继续无辜的说道:“而且你看他们笑的多开心呀。”
陈文谦翻开了一些尸体,这些人脸上果真都洋溢着幸福的笑。
“你到底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呀。”她摊开双手耸了耸肩,好似真的什么都没做过的样子。
“那他们是怎么死的呢?”江洵换了个问题问。
“啊这个啊我说我需要一些阳气来修炼,等修炼成仙就可以让这座山变成一座金山,到时候他们就有用之不竭的金子啦,他们听到后就争先恐后的要帮我修炼,我哪知道他们这么没用呀,我还没吸食多少阳气他们就死了。”
江洵走了进来,他想近距离的查看一下村民的尸体,这些人除了脸上的表情和皱巴巴的皮肤一样,胸前被挖开的空洞也是如出一辙,可从出血量来看心脏又像是死后才被硬生生掏出来的。
他总觉得遗漏了什么,既然人都死了为何还要挖出心脏挂起来呢?真的只是吸食阳气那么简单?但为何要等他们进山以后才布下结界随后又风轻云淡的撤掉结界呢?
她是当真把握不住分寸还是一直在装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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