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恨自己当初没有多带几个随从进来,不然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其实他刚踏入这片树林没多久,就察觉到了情况有些不太对劲。
这里太安静了,甚至静得让人心里直发毛。
除了偶尔传来风吹动树梢的声音,周围竟是连一声鸟儿的鸣叫都听不到。
这种诡异的氛围,使得孙时权原本还算镇定的心绪开始逐渐变得紧张起来……
孙时权脚步踉跄地想要转身往回走,然而就在这时,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感觉从身体上传来。
他惊恐地低头看去,可什么也看不见,但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根根不知名的东西正悄无声息地缠绕在自己身上。
这些东西仿佛有着生命一般,越缠越紧,让他几乎无法动弹,甚至连身体都被带动着腾空而起。
孙时权下意识地张开嘴巴,想要大声呼救,可是喉咙里却发不出声音来。
那可怕的东西像是早已洞察了他的意图,猛地收紧,死死地勒住了他的脖子。刹那间,他只觉得呼吸困难,眼前开始发黑。
求生的本能促使他拼命地伸出双手,试图将那勒住脖子的东西扯开。
是丝线!
他常年跟这东西打交道,他能感觉出来,可平日里所用的丝线也没那么细啊。
每一次用力拉扯都异常艰难,手心更是刺骨的疼,可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勉强吸进一口空气,得以苟延残喘。
若不是靠着这点微薄的力量苦苦支撑,恐怕他早已命丧黄泉,根本不可能坚持到江洵等人前来救下他。
孙时权已经明白了,这就是一个精心设计好的陷阱,一个专门等他自己跳进去的局!
在他交代事情经过的时候,乔诀才急匆匆地赶到,也不知道那人究竟跑了多远,热的一身汗。
他这副气喘吁吁的样子,和一旁淡定自如的傅霖形成了对比,只听他嗤笑一声,说道:“这林子是大了点,但不至于到迷路的地步吧。”
乔诀累的不想跟他说话,只是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然后呢?”瑶卿听完孙时权说的这些,继续问道:“九年前的那场大火,你都做了什么?”
孙时权一听瑶卿这么问,赶忙急迫的回道:“当年那场火是意外!”
“本姑娘救你下来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废话的!你若还是这么个答案,那我们之间没得谈。要你命之人估计还没走多远,我敢说等我们一出这个林子,他还会回来找你索命!”
“真是个意外!”孙时权又重复了一遍。
“就当火是意外,但锁掉的门、封死的窗,总不是意外了吧。”江洵沉声说道。
孙时低着头,瞬间沉默了。
原因无他,江洵所说的……确实是事实。
九年前,他的生意才刚刚开始崭露头角,接连不断的订单如雪片般纷至沓来,年轻气盛的他瞬间被金钱冲昏了头脑。
在那段时间里,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赚钱!赚钱!还是赚钱!仿佛金钱成为了他生活的全部追求。
直到某一天,他去检查的时候,才发现其中一笔订单存在问题,可是此时,他早已收下了对方支付的定金。
如果中途反悔,那么自己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声誉将会受到影响,他只能硬着头皮将这笔订单继续做下去。
而现如今,他之所以对那人送来的订单犹豫不决,不敢轻易接手,正是因为这份新订单与九年前的那份有着相似之处。
不过之前的那份,没有特别指定木偶的容貌,可木偶的大小以及所使用的材质却几乎完全相同。
孙时权当年深知已别无选择,毕竟拿人钱财就得替人办事儿,更何况他早已花费掉了那笔定金的一半。
原本他曾暗自打算,只要做完这一单,从今往后就再也不接这种麻烦的活儿了。可那个人给出的酬劳实在太过诱人。
与其他普通客户相比,仅仅是为这个人服务,所获得的报酬就足够养活他们一大家子了。
但这事儿还是被胡伯驹发现了,他同孙时权说,这种来历不明的订单最好不要接,做好这一单就不要再同那人联系了。
但是孙时权嘴上答应的很好,可心里只当是胡伯驹嫉妒他如今混的比他好,故而,他并没有把胡伯驹的提醒放在心上。
而也就是在那一年,江湖上再次传出了木偶杀人的事情。这一传闻犹如一阵狂风,迅速传遍了大街小巷。
胡伯驹听闻此消息后,心中大惊,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寻找孙时权。他态度强硬地要求孙时权当机立断,即刻终止与那人的合作生意。
孙时权听闻此言,也是惊出一身冷汗,内心惶恐不安起来。
虽说他未曾亲眼目睹那些木偶如何行凶杀人,但从旁人绘声绘色的描述之中,隐约感觉到这些木偶与自己亲手制作的颇有几分相似之处。
孙时权无奈之下表示会尽快跟那个人把事情讲明白,并将所得钱财如数退还回去。
然而,实际情况却远非如此简单。
或许是察觉到了孙时权心生悔意,想要中途退出,那人一方面对其施以威逼之术,另一方面又以丰厚的利益加以诱惑。
不仅如此,还将原本许诺的报酬直接翻倍。
孙时权本就意志不坚,在这巨大的利益面前,瞬间便将胡伯驹之前的劝告抛诸脑后。
旁人如何干他何事?动手杀人的又不是他!操纵木偶杀人的也不是他!
此后的日子里,孙时权一面享受着金钱带来的短暂欢愉,另一面却又忧心忡忡,害怕自己所参与的勾当迟早会东窗事发。
这种矛盾的心理折磨得他夜不能寐,甚至曾一度萌生出杀人灭口的可怕念头。
但因为心中尚存一丝胡伯驹曾经帮助过他的感恩之情,最终还是未能狠下心来痛下杀手。
傀儡戏表演开始,舞台之上,一个个精美的木偶在艺人手中活灵活现地舞动着,台下观众们看得如痴如醉。
而就在这看似热闹非凡的背后,一场惊心动魄的阴谋正在悄然发生……
孙时权紧紧盯着台上的表演,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散场之后,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我的玉佩不见了!那可是我的传家玉佩!!!”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男子正满脸焦急地四处翻找着什么。
这时候,孙时权站了出来,他指挥起众人分头搜寻,而他则去了后台的那条路上寻找。
孙时权心里清楚得很,对于这些普通的看客而言,他们根本没有机会进入后台。毕竟那是傀儡师专用的区域,一般观众是严禁入内的。
但是即便如此,孙时权还是假惺惺地表示自己会去后台的那条路寻找一番,以显示出他的热心肠,顺便也能偷个懒。
当路过一扇窗户时,他不经意间往里瞥了一眼,发现陶子衿正在屋内收拾东西。房间里灯火通明,显然是点了许多盏蜡烛。
一阵狂风猛地刮过,窗户边的蜡烛由于摆放得过于匆忙,并未放置稳妥,被这阵风吹得瞬间倾倒。
眼见火苗就要引燃旁边的杂物,引发一场火灾。孙时权见到此景,心中暗自思忖起来。
他如今面临着两个抉择:一是在什么都未发生前,进去把这点儿火扑灭;二是趁火打劫,对里面的陶子衿落井下石。
孙时权最终选择了后者。
他急匆匆地走进屋子,脸上故意摆出一副焦急关切的模样,陶子衿听到声音,惊慌地回头看了一眼,见来人是孙时权,原本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可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孙时权趁她不备,拎起一个实心的傀儡重重地砸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陶子衿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紧接着,孙时权迅速上前,从里面将房门紧紧锁住,嘴角泛起一抹阴险的笑容……
眼看着那火势渐渐变得凶猛起来,不断舔舐着周围的一切。他动作麻利地从窗户跳出,随后特意将那扇窗户紧紧合上。
可似乎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又摸出一根铁钉,将窗户钉得死死的,确保里面的人出不来,才将锤子随意的丢在了一处。
他不紧不慢地穿过惊叫声此起彼伏的人群,眼下大家都在四处奔逃,远离这可怕的火灾现场,唯有他显得异常镇定自若。
他又走到了水桶边,毫不犹豫地将水桶一脚踹翻在地,其中的水尽数倾倒流出。
如此一来,即便有人有心想要冲进去救人,面对这无水可用的困境,恐怕也是束手无策吧。
就在他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的时候,突然与正站在原地踌躇不定的任初撞了个正着。
只见那孩子手中紧紧握着一块玉佩,脸上满是纠结之色,内心似乎正在激烈地挣扎着,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将这块玉佩归还回去。
他自然是认得这个少年的,知道他和胡家那小子关系颇为要好,平日里偶尔还能瞧见他跑去胡伯驹家中蹭饭吃。
而且,他也了解这任初家里的情况并不乐观。他的母亲身体一直不太好,需要长年累月地服用药物来维持健康。
任初自己又没有什么本事,难以赚钱养家糊口,导致他们常常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
想来,此刻这孩子心中多半是打起了用这块玉佩换取药钱的念头。
任初发现来人是他之后,瞬间像是一只受惊的兔子般,将拿着玉佩的手藏到了背后,并以一种极为警惕地眼神盯着孙时权,担心对方会看穿自己心中所想。
“这玉佩不是你的吧?”孙时权笑着开口道。
任初低着头,牙齿咬着下唇,沉默着没有说话。
孙时权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说道:“偷人东西可是不好的。”
“我没有偷,这是我捡的。”
“捡?那也要物归原主啊,你说是你捡的,旁人就会信你么?这事儿往大了多可是要坐牢的。”
“捡个东西就要坐牢的话,那你方才所做之事岂不是要被砍头?”任初抬眸,瞪着眼睛,看向孙时权。
他看到孙时权关上了门,也看到他从后台的窗户里跳出来,还看到他一脚踹翻了水桶。
孙时权微眯着眼睛,在想怎么解决眼前这个麻烦,而后他突然想到什么,笑着说道:“你不是缺钱么?可以来我府上工作,我给你钱,也替你娘找大夫,至于你方才有没有捡到东西,我更是什么都没看到。你觉得,如何?”
任初就是养不活的白眼狼,他同孙时权一样,那颗心都是捂不热的,胡家对他们的恩,对他们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而朋友间的情谊和几碗饭的恩情于任初而言,都比不上自己的亲娘重要。
所以任初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冷着脸回道:“孙老板今日所做之事,我也一概不知。”
一个表面上恭敬,心里却想着从胡伯驹手中拿走更多的利益。
一个表面上单纯,心里却一直隐瞒着胡世宣爹娘真正的死因。
二人当真是演了一出好戏,骗的胡家团团转。
胡伯驹到死都没想到自己不是死于火海,而是死于自己当初的那片善心。
其实,当陶子衿看到孙时权踏入房间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忧虑。她深知火势随时可能迅速蔓延开来,所以她让孙时权先出去找人来帮忙。
而她则转过身去拿那些至关重要的物品,一个不经意间的回眸,却让她清晰地瞥见了那个人真实的嘴脸和可怕的神情。
无人知晓,陶子衿在被叫醒过来之后,仍然选择默默承受,没有向胡伯驹透露半点实情。
她知道,自己所深爱着的这个人,是那样的温柔体贴、心地善良。
因此,无论是出手相救还是倾力相助,只要问心无愧,那便是值得的。
她不愿让胡伯驹后悔自己曾做了善事,她想他到最后一刻,都会觉得自己这一生是值得的。
同样不为人知的是,胡伯驹已经注意到了那位逆着人流,笑的得意的孙时权。
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只恨心爱之人因为自己而受到连累。
可即便时光能够倒流,让一切重新开始,他想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做出相同的选择。
只是不同的是,他定会在孙时权足以照料家中老少之时,果断地与他划清界限,不再有任何瓜葛。
可惜,那场火实在太过凶猛,它不仅将可能存在的证据焚烧殆尽,就连胡氏夫妇最后时刻想要倾诉的话语,也一并被吞噬得无影无踪,再也无法传递……
“宣儿还在家,等我们回去吃饭呢。”
“这还是宣儿第一次下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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