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没想到,储藏室的门上有个可以打开的小孔,斯越他完整的看到了一切。”
他看到门外温柔美丽的母亲,用一把水果刀刺向自己。
然后她倒在地上,地下昂贵的毯子逐渐蔓延成一幅血色画作。
当年七岁的傅斯越,和母亲不过一门之隔,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母亲的生命力一点点在流逝。
之后就是永远没有尽头的寂静和黑暗,包裹着他不知过了多久。
当储物室的门再次被打开,和阳光一起落入傅斯越眼睛的,是他那被鲜血浸透的母亲。
他第一次觉得,暗红色的血,比正午的阳光要刺眼千万倍。
傅斯越再次睁开眼,入目便是熟悉的天花板。
周围灯光昏暗,角落传来沙沙的纸张翻页声。他循声望去,便看到落地台灯柔光勾勒的一道倩影。
沈嘉微窝在沙发一角,不紧不慢地翻阅着手中的书。
她听到床边传来轻微的响声,抬眼看去发现傅斯越已经醒了,于是放下书走过去。
“你醒了,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吗?”
傅斯越努力回忆,却只能记得自己刚还在书房和老爷子谈话,醒来就已经躺在自己房间里了。
他有些事情脱离自己掌控的不安:“没有不舒服,我这是怎么了?”
沈嘉微没有回答,只是神色淡淡地说:“既然你醒了,那我跟家庭医生说下。”
傅斯越瞬间心跳如擂,慌张开始蔓延。
他之前也出现过这种情况,都是他发病的时候。
他已经好几年不发病了,如果家庭医生已经来过了的话说明她已经都知道了。
傅斯越不敢抬头直视她的眼睛。
她都知道了她都知道了
沈嘉微发觉到傅斯越竟然肩膀都在颤抖,忙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见他脸色似乎有些苍白,额头隐隐有层薄汗渗出,沈嘉微有些不放心。
“不然我还是叫医生过来看看吧。”
她站起身刚要往外走,就被傅斯越从背后抱住了腰。
“微微,别走别走好吗?”
不要嫌弃他,不要抛弃他。
沈嘉微低头,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到绕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紧紧交错。
手上的青筋暴起昭示着他用了多大的力气,但沈嘉微却没感觉到腰上有丝毫束缚感,有些无奈。
“我不走,你先放开我。”
傅斯越对她说的每句话都言听计从的这种习惯,已经作为本能刻进了骨子里。
可当他手垂下的一瞬间,却又猛然抓住她的衣角。
像是将死之人拼命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沈嘉微转过身来,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真的不需要叫医生来吗?”
傅斯越紧紧捏着她的衣角,声音都在抖:“嗯不需要,你不要走好吗?”
“嗯,不走。”
沈嘉微将他拥入怀中,一只手在他后背浅浅地拍打,另一只手轻抚着他的头发。
傅斯越埋在她怀里,声音都有些闷闷的:“微微,不要讨厌我好不好?”
沈嘉微挑眉:“哦,我为什么讨厌你?”
傅斯越张了张嘴,又无声地闭上。
见他不回答,沈嘉微拉开和他的距离,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你说说看啊。”
傅斯越退无可退,看着都像是要哭出来,眼圈都红了。
“微微,你都知道了是不是?我我现在很少发病了,真的,你信我。”
他仰着头,没放过沈嘉微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
“所以呢,我为什么会讨厌你?”
他难以齿启地低下头:“我我不正常。”
不只是他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还有他自己都很清楚的、无法改变的性格缺陷。
偏执,控制欲强,内心阴暗,时不时冒出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直到脸上重新覆上了属于沈嘉微的温度,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她。
“那是你灵魂的创口,但它同时也是保护你的罩子,尤其是在你脆弱的时候。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傅斯越。”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此刻眼前的人和这句话与多年前开始重叠,时空交错,同样的人说了同样的话。
傅斯越仿佛又回到那个为她怦然心动的瞬间。
他口干舌燥,贪婪和欲望顺着唇齿溢出:“那你可以爱我吗?”
说完之后傅斯越才清醒,想要补救却为时已晚,可他却听到了沈嘉微的回答。
“当然。”
“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如果你不介意,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傅斯越嗓子像是被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他只好重重点头。
沈嘉微有些好笑地看着他:“好了,我去跟爷爷说一声,让他安心去睡觉。”
傅斯越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已经是晚上八点,他这一觉睡了五个多小时。
他清了清嗓子,找回自己的声音:“嗯,让爷爷不用担心。”
沈嘉微找到傅老爷子的时候,他还坐在书房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爷爷,傅斯越醒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沈嘉微知道老爷子不亲自去看过傅斯越,也是不会放心的。
傅老爷子倒是没急着起身,只是招呼着让她坐下:“微微你坐,爷爷有些话想跟你说。”
沈嘉微乖巧地坐在他对面:“是关于傅斯越的事情吧,您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微微,你知道斯越这次为什么会发病吗?”
沈嘉微摇摇头,诚实道:“不知道。”
“今天下午斯越突然发病,是因为我提到了你。”
“提到了我?”
傅老爷子斟酌过后开口:“你可能不太清楚,你对这小子的重要性。他因为之前他母亲的事,很没有安全感,性格有点”
沈嘉微认同地点点头,她也发现了傅斯越没有安全感这件事,所以性格才有些黏人吧。
“是的,我也发现他性格有点黏人。”
傅老爷子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那还没说完的后半句话生生咽了下去。
他明明想说的是,这小子性格有点偏执和阴暗啊。
虽然是他的亲孙子,但阴暗这个词已经是他想到最委婉的形容了。
“爷爷您放心,我理解的。”
傅老爷子欲言又止,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最后叹了口气。
“你理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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