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还坐在原地,手心里紧紧攥着一团床单,紧紧的闭了闭眼。
她知道自己的症结在哪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以为那里已经痊愈了,却不曾想伤口依然在那,那里没有痊愈,只有一层沉积的灰尘。
迟暮以为不会碰就会慢慢好的,但事实并非如此,那里依旧鲜血淋漓,经不得一点风雨。
转头,目光不自觉的看到迟景在桌子上留下的保温杯,轻笑了一声。
本来还想着今天早点上床呢,现在还怎么睡得着。
重新坐在桌子前,拉开桌子旁边的小柜子,里面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瓶酒。
是迟暮让时满带来的,迟暮担心自己晚上会睡不着,到时候免不了要喝点酒助眠。
但这两天晚上迟暮都睡的挺好的,迟暮差点儿就以为这酒这次真的要当摆设了,没曾想,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条件有限,她房间里没有杯子,她现在也不是很想出去拿,她一出去拿说不定会碰到迟景。
迟景看到自己拿杯子指不定会想些什么,然后开始瞎操心。
看啊,明明是世界上血脉相连的本应最亲近的两个人,明明都不愿意让对方担心难过,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沉默了片刻,迟暮打开酒瓶。
酒是时满带的,迟暮这才发现原来是瓶红酒。
没有杯子,干脆拿起来对着瓶子来了一口,入口柔和,整个基调都是柔和的。
这么柔和的酒,度数也不高,怎么能助眠呢?
迟暮心里苦笑,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以往这个时间点,许佳人该和她说晚安了。
迟暮在等,等许佳人和她说晚安,仿佛说了之后迟暮就真的能晚安一样。
一连喝了好几口,迟暮都没什么感觉。
喝的又凶又急,她是真的想把自己灌晕了好上床睡觉的。
要是按照正常的流程,她今晚是如何也睡不着的。
迟暮一分一秒的掐着时间数。
九点五十九。
快了。
十点。
手机上面电子数字变化的一瞬间,许佳人的消息就过来了。
时间太准了,迟暮总觉得是许佳人掐着点发的。
等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迟暮轻轻笑了笑。
一手在酒瓶口处摩挲着,一手点出语音来,给许佳人发了句:“晚安。”
发完消息后,迟暮倒是开心了,留下许佳人一个人对着手机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听。
许佳人想说些什么,又担心会打扰到迟暮睡觉,最后只好抱着手机闭着眼睛真的睡着了。
小半瓶红酒下肚,迟暮却依然清醒的很,心里微微有些懊恼,这酒的度数不行啊。
正要保持着依旧很清醒的脑袋去床上时,手机来电话了,虽然声音不是很大,但在安静的空间里依然格外扎耳。
迟暮翻转屏幕,看到电话不是别人打来的,是时满。
刚刚还吐槽她带的酒难喝呢,后脚人就打来了电话。
怎么,在她身上安监控了是吗,怎么就知道自己正在对她非常不满。
懒懒的接起电话,电话那边却出奇的没有声音,这可不是时满的风格。
“怎么?大半夜的不说话装鬼吓唬我?”
电话那边听了好几秒才传来声音,“你睡下了吗?要出来喝一杯吗?”
迟暮挑了挑眉,没问时满怎么了,只是来了一句,“我喝酒了,你来楼下接我。”
时满那边又是一阵的安静,过了一会儿才应了声。
挂了电话,迟暮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还是换了一身偏休闲的。
时满来的很快,不过十分钟就给他发消息:【下楼。】
迟暮没记错的话,从时满家到这里最起码得半个小时吧?看来这家伙出来的时间比她想的还要早。
迟暮拉开门,客厅灯没有关,却没有人。
大半夜的出去,总要和迟景说一声,免得迟景跟着担心。
到了迟景房间门口,迟暮难得的有些紧张。
像极了小时候每次写完作业想要做些什么时跟迟景报备的样子,虽然提前知道迟景肯定会同意,但迟暮就是很紧张。
抬手,认真的轻轻敲了两下门,迟暮屏着呼吸等待着。
等待的时间不算长,又可以说是迟景并没有让她去等,不过几个呼吸之间,门就被打开了。
打开门的一瞬间,迟景看着迟暮穿戴整齐的样子,一股巨大的恐慌席卷了她。
迟暮这是要走吗?这么晚了,迟暮宁愿承担着晚上回去的风险也不愿意多陪她一天。
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迟暮就赶在她之前开口了,“我和时满出去一会儿。”
哦,只是出去一会儿啊。
迟景松了口气,随后又关心道,“那你们晚上还回来吗?”
迟暮摇头,不知道,只是吩咐迟景不要给她留门了,让迟景早点睡觉。
直到目送迟暮出门,迟景这才感觉到自己紧攥在门框上的手,指甲嵌入掌心,剜得发疼。
她刚刚闻到了迟暮身上在香水味掩盖之下的淡淡酒味。
回过神来时,迟景已经站在迟暮房间门口,在原地站了几分钟后,还是拧下门把手。
看上去一切都和刚刚进来时没什么两样,但迟景就是能从里面闻到一股和迟暮身上一模一样的酒味。
目光锁定在桌子上,桌子上什么都没有,迟景不自觉的目光移到了旁边的柜子里。
迟暮的东西放在哪里她在清楚不过,只是……她闭了闭眼。
许久,她睁开眼,将方才连同过往所有一瞬翻涌的哽咽咽了下去,打开门出去了,就当没有来过。
迟暮下楼,时满果真就在楼下等着。
等迟暮上了车,时满问她,“晚上还回来吗?”
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在思考,迟暮反问,“你呢,还回去吗?”
时满轻嗤了一声,“不回去。”
“行,那我也不回去了。”
“学人精。”
“走不走。”
时满发动车子,两人一路无话。
从住宅区一直到了商业规划区,路上的人越来越多,时满把车子靠边停。
下了车,迟暮这才意识到时满这是带自己来了酒吧一条街。
想不到这条街还在,她以为五年的时间会大变样,说不定这条街早就不在了。
高中的时候,她和时满就爱来这边玩儿,只不过那时总是偷偷摸摸的。
两人来到了一处清吧门口,对于彻夜不归泡在酒吧的人来说,这个点还是太早了。
又因为是国庆假期,里面人也不少,两人寻了一处安静地方坐下来。
迟暮盯着时满看了一会儿,“喝什么?”
“威士忌吧,上头。”
迟暮笑了一声,时满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酒很快就送过来了,淡琥珀色的酒液在玻璃杯里漾着涟漪,有些颓废的意味。
两人连着喝了两杯,借着酒意打开话匣子:“我爸妈让我去相亲,我才多大啊,就迫不及待的要把我送出去。”
迟暮眨了眨眼睛,她没想到会是这个。
从她记事起,两家就挨得很近,那时迟景正好投资了时满爸妈的项目,两家小孩儿就理所应当的走的很近。
她们越长越大,时满爸妈的生意也越做越大,没有时间去照料时满。
小时候的时满被寄送在时满奶奶家,但时满奶奶重男轻女,不喜欢时满。
小孩子也并不是什么都不懂,即使知道爷爷奶奶不喜欢自己,但也想不出会是这个原因不喜欢自己。
所以小时满在爸爸妈妈打来电话关心她的时候,哭着闹着说要回家,这也就导致了时满和爷爷奶奶并不亲近。
回了家以后,时满妈妈也大概明白了什么,只是她一心想着给女儿最好的物质条件,最后只是给女儿在家请了个保姆。
要是时满妈妈在细心一点儿的话,多在家里待几天,多往家里打几个电话关心一下时满,说不定就会发现保姆只是个拿钱不办事的家伙。
时满那段时间是在上幼儿园,保姆经常在外面打牌,直到天快黑了才想起要接时满回家。
老师可能也不是没给时满爸妈打过电话,只是一律被她们敷衍过去了。
这样的生活不知道持续了多长时间,直到有一天迟景有事,让迟暮在学校里吃了晚饭才过来接。
接的时候就发现小时满也在,两家挨得很近,加上那时正好有合作,迟景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事情,就把小时满带回去了。
具体的事情迟暮已经记不清楚了,但她记得那天迟景问了时满好多事情,问清楚以后,保姆被辞退了,迟暮身边多了个伴。
两人都沉默了好久,估计想到的是同一件事情。
时满用力眨了下眼睛,“这么多年都没管过我,凭什么每次一出来都是这么重要的事情。”
迟暮知道时满在说什么,是在说高考填志愿的时候。
刚高考完,时满爸妈就回来了,要求时满去报一个和金融相关的专业。
本来两个人还合计着要和时满爸妈好好说说的,只是后来,她东窗事发,先去了国外。
时满一个人在国内,也不知道和她爸妈谈了没,最后反正还是选了个金融的专业。
时满喝完了杯子里的酒,又倒了一杯,轻轻晃着杯子,定定的看着迟暮,“我是真的很羡慕你。”
迟暮动了动唇,没说话。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玻璃杯,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满却依然淡淡的补充着,“人总是要向前看的,感情是这样,亲情也是这样。”
说完,时满也不管迟暮是什么反应,只是埋头自顾自的喝着自己的酒。
感情这种事,旁人说再多也没用,劝多了还容易弄巧成拙,点到为止就好。
迟暮抬头,看时满一副要把自己喝醉的模样,轻轻笑了笑,今天怎样来看也是该安慰时满的。
她倒好,先入为主,先安慰自己。
拒绝了别人过来想要拼桌的想法,两个人聊了很久,到最后,时满已经有了醉意。
头靠向臂弯,深深低下去,迟暮沉默的看着她。
良久,迟暮也有些上头,脑子里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但眼眸半阖着,视线虚空地落在玻璃杯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酒吧的灯光昏黄,给人不真实的感觉,赶在不想动作之前,迟暮扶着时满出去。
叫了代驾,在附近订了酒店。
或许是这一片叫代驾的人很多,总之,迟暮和时满在外面待了没几分钟,代驾就来了。
核对好身份之后,代驾开车把她们送到了酒店。
迟暮开了个双人床的房间,带着时满跌跌撞撞的走。
时满要说往醉里喝是真的一点儿后路也不给自己留,迟暮严重怀疑时满晚上叫她出来就是给她自己找一个做善后工作的。
心里一番吐槽,但还是认命一般的架着时满往房间走去。
进了房间,门都没来得及关,把时满丢在了床上。
迟暮这才四下观察房间,没什么问题之后,上前看时满的状态。
很好,跟个死猪似的,怎么叫也没反应。
这还怎么去洗漱,这就怪不得她了,就这么睡吧,迟暮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照顾她了。
把时满鞋子脱了,让时满好好睡在床上,关了时满那边的灯。
迟暮自己去重新刷了牙,简单冲洗了一下脸,也关灯上床睡觉去了。
第二天早上,迟暮一个激灵惊醒了。
昨天晚上忘记拉窗帘了,太阳光透过一层轻飘飘的白色纱帘照进来。
呆愣愣地坐在床头,想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转头看时满对着自己睡的正香。
起来的那下子太急,现在缓过来后知后觉的有些晕,迟暮看了眼时间,八点多了。
手机上还有一个未接来电,是迟景的。
大脑里一阵空白,凭借着最后一点意识给自己上了个一个小时之后的闹钟就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关了闹钟,时满还在睡。
补了个觉,脑子里已经没那么晕了,只是嗓子有些不舒服。
喝了口水缓了缓,给迟景拨了个电话回去。
迟景问她们中午回来吃饭吗?犹豫了两下,迟暮说可能要晚一点。
打电话把时满吵醒了,等挂了电话,时满开口:“几点了?”
迟暮走到一边打开窗户,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才九点多,不急,你再睡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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