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霞看出小丫头的窘迫,笑了笑,正好面条煮好了,她把火关了,转身进到屋里头把自己平时用来洗衣服的木盆拿出来,带小丫头到后头的水缸边舀水,“你们要用水就到这里舀,这个盆先借给你。”
孙妮子觉得眼前这个婶婶说话特别温柔好听,不管是端盆还是舀水时的动作都和她见过的不一样,特别好看。
孙妮子认真道了谢,端着水盆回去了。
李凤琴知道牛棚里住着的都是下放的人,小溪村虽然没有牛棚,但她听说过,得知女儿是从牛棚另一间棚屋里借来的盆时,心里还有点忐忑,不过等她带着女儿去还盆时,见到了那个女儿口中特别温柔优雅的女人,望着女人的眼睛时,她心里的忐忑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眼前的女人和宋知青有点像。
不过她没有多想,认真道了谢后就带着女儿回自己屋了。
牛棚有大灶,李凤琴用宋芸给的米熬了些米粥。米粥配馒头,这是两个孩子自出生以来,吃过最像样的一顿饭,往常哪怕是过年,也没吃过这样精米精面做的粥和馒头。
而在牛棚睡的这一夜,也是他们母子三人这些年睡得最香甜的一夜,不用担心起晚了会挨棍棒,更不用半夜被老太婆叫去倒夜壶,他们能肆无忌惮的一觉睡到天亮。
孙柱子和孙妮子甚至想一辈子就住在这牛棚里。
一大早,宋芸目送子奕和村里的两个男娃一起结伴去上学,看着子奕走远,她和杨丽芬锁了院子,带着一只新做的药箱去大队部。
药箱子放着这段时间根据村里人常得常治的,一些常见病特治的药丸药剂和膏药这些。
其实如今宋芸接诊的病人里,有一大部分都是附近村子的村民,自从青河村有了赤脚医生这个消息传遍十里八乡,看病还不要钱,只要拿些地里出产的吃食就能抵药资后,附近村子的村民就开始往青河村跑,每天都能接诊至少十几个外村人。
宋芸家地窖里的白菜土豆红薯越来越多,她都开始琢磨要不要指定一些东西抵药资。
两人在晒谷场分开,杨丽芬今天要正式上工了。
宋芸走后,有知青院的女知青过来跟杨丽芬打招呼。
相比对待宋芸,知青院的女知青们明显对杨丽芬更热情一些。
不止女知青,男知青们也都在暗暗关注杨丽芬。
杨丽芬虽然没住在知青院,但她高调进村的事知青院自然也知道,京市的干部家庭,还有一个军官哥哥,十分受宠,不缺钱,长相中上等,人也开朗和善,这样的女孩子,哪个不稀罕?
宋芸当然也有人惦记,可也只敢在心里想一想,没人敢付出行动,一来宋芸不好惹,看似笑脸迎人十分和善,其实给人的距离感很强。二来宋芸已经有对象,对象还很厉害,谁敢撬墙角。
于是,杨丽芬的出现立即成为了青河村最受欢迎的女知青。
出工第一天,杨丽芬很累。
不是身体累,是心累。
一整天都在被人搭话,不断有人要帮她干活,怎么拒绝都没用,她都快烦死了。
在来青河村的第一天,小芸就跟她说了,绝对绝对不要在这边谈对象,不管谁献殷勤,通通拒绝,宁愿自己累点,活自己干,绝对不要给任何人扯上关系的机会。
她有认真记着小芸的交待,可这些人跟耳朵有问题似的,怎么拒绝都没用,抢着帮她干活。
晚上睡觉时杨丽芬把这事说给宋芸听。
宋芸听了乐得不行。
“你还笑,我都快烦死了,你赶紧给我出个主意。”
宋芸忍住笑,“这还不简单,他们自己要抢着帮你干活,你照常拒绝就行了,至于他们听不听,那是他们自己的事。”
杨丽芬不解,“可是你先前不是说不要给任何跟我扯上关系的机会吗?”
宋芸:“傻丫头,法不责众你懂不懂?要是一个两个成天围着你转,还有可能会被人误会或怎么样。可这么多人都抢着帮你干活,你也拒绝了,是他们不听,跟你有什么关系?”
杨丽芬明白她的意思了,也跟着笑起来,“还真是哎!还得是你这机灵鬼脑子活,我懂了。”
宋芸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他们这么做,无非是看上你家的条件,只要能和你处上对象,将来就能跟你一起回京市,哪怕回不去,你这不缺钱不缺票的,对象自然也能过得更好一些。所以你记住,不要为了这点小殷勤就感动甚至动心,这些所有的殷勤,都是带有目的的。”
再有三年就能高考,杨丽芬也才十八岁,她不希望丽芬在这么好的年岁草草嫁人,未来还有更广阔的天地在等着她。
经历了京市的那些事,杨丽芬现在对谈对象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甚至看到男人都本能的生出戒备心,再加上小芸的告诫,她肯定会离那些别有目的的男人们远远的。
次日一早,宋芸刚到诊室坐下,还没来得及看一眼昨天记录的病案,诊室门口就探出半个身子,是个四十几岁的女人,见到坐在诊室内的宋芸后,那女人耷拉着的脸上立即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她拉着一个年轻女人进来,那年轻女人面色蜡黄,很瘦,肚子却很大,看起来有点吓人。
“这里真有个诊室哎!”中年女人四下打量,见这诊室十分简陋,撇了撇嘴,随即又问:“你就是宋知青?住在山边边那个大院子里的宋知青?”
宋芸微微皱眉,她不喜欢这个女人说话的语气和看人的眼神。
“是我,你们谁看病?”宋芸问。
中年女人拉过大肚子媳妇,“这是我儿媳妇,你快给看看啥时候生,这都到日子了还不生,不会死在肚子里了吧。”
宋芸冷淡的目光瞥向中年女人,“说话注意点,孩子能听见。”
中年女人不以为意,“听见就听见,不就是个丫头片子赔钱货,老娘还怕她记仇咋的,生出来也给她——”扔尿桶里溺死这话她没说出口,但她身边的年轻媳妇却是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脸色越发难看,却始终低着头不吭声,连一句反驳的话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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