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
无数只脚拖拽在柏油马路上,几十个人的滑腻身躯粘连在一起,共享同一个硕大且坚硬的蜗牛壳。
齐绪震惊地发现,王敦秦可儿等人竟也身处其中。
他们睁着森白的眼眸,显然已被寄生。
这组合怪整体看上去犹如直立行走的蜗牛,身后拖出宽阔的半透明粘液。
数条人类肢体胡乱探寻,似乎在寻觅其他人加入这个“大家庭”。
齐绪冷汗汩汩直冒,瞧着它逐步逼近,丝毫不敢动弹,唯恐引起它的注意。
蜗牛视力不好,可也不是瞎啊。
绝对,不能动!
啪啪啪…
白花花的手掌接连拍打着前车窗,齐绪的视野大半被遮蔽。
宛如巨人观的肥厚手掌砸出一团团粘液,粘液里夹杂着红的黄的,脓水一般。
齐绪胃里一阵翻腾,似乎闻到了阵阵恶臭。
他闭上眼,站的僵直。
车子猛地一沉,怪物蠕动到房车上,极其迟缓地踏过。
房车因重物,呈现出倾斜倒塌的态势,嘎吱嘎吱…车身传出即将崩裂的哀嚎。
齐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汗如雨下。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忽然平稳,高度回归正常。
一大滩粘稠之物顺着玻璃面肆意流淌。
齐绪鼓足勇气挪动沉重双腿,透过驾驶座的车窗向外张望。
怪物顺着大楼垂直攀援,在楼半腰开了个洞,钻了进去。
“嗬嗬…”他松了口气,快速道:“盐,把屋里都撒一遍。”
齐绪拉起半晕不晕的程泽凯:“快开车。”
“不…它会听到的…”程泽凯的声音带着些许哭腔。
“听不到,快点。”齐绪硬生生把他拖上来按在驾驶座,吓唬道:“再不走真就完了。”
程泽凯使劲捏了把发软的腿,踩下油门。
他不再看导航,哪里有路就往哪飙,一心只想尽快离开。
遇到障碍物直接撞飞,看到感染者群咆哮着碾压过去,慌不择路。
噗嗤!呲!
车子七扭八歪,颠簸许久,最终在高速路上停下。
程泽凯瘫软地趴在方向盘上,一副脱水般的虚弱模样。
齐绪拿出水抛了过去,又取出白酒喷壶,专门喷洒犄角旮旯。
“刚才那个怪物,你有头绪吗?”许弘文手指微微颤抖,捡起散落一地的物资,全部收入铁箱子。
齐绪沉思片刻:“蜗牛会冬眠,它应该是在储备过冬的粮食,再者,蜗牛不是怕冷么,它们正在抱团取暖。”
听到这个推测,许弘文嘴角扬起一抹笑:“如此说来,冬天是最安全的时候了,老天给力一些,还能冻死不少蜗牛。”
齐绪鼻腔发出闷哼:“人比蜗牛的处境好不了多少,甚至更为艰难,食物稀缺,蜗牛饿急了能吃同类,人能……”
“能。”许弘文坚定地打断。
齐绪笑了:“你能吗?”
许弘文依旧坚定:“不能。”
齐绪:“要是超级饿呢?”
许弘文想了想:“自杀。”
齐绪摊开手:“这不就得了,食人是每个人底线中的底线,过了心里的坎,也过不了嘴上的坎,大家心理素质都不强,不能以特例来看待全部。”
“况且食人有风险,即便饱腹了,后续的各种折磨人的病状又该如何处理?药物的稀缺性和重要性不比食物少。”
许弘文对此持有不同看法:“没了理智,这些都不在考虑范畴,只想吃东西,我是过来人,我清楚。”
“没错,你是过来人。”齐绪一语中的:“可你并没有想过吃舍友吧。”
许弘文:“那是因为还剩一块饼干。”
齐绪:“如果没有饼干,你刚也说了,会自杀。”
许弘文缄默不语,不再争辩。
他的确下不去口。
齐绪倚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食人这种事,最起码得再过一年半载才会发生,到那时,外头几乎找不到食物了,心智也磨练到位了,这才开始挑战底线。”
“不过我们要相信国家,能在彻底失控前稳定局势。”
齐绪在火车站见识过军人的意志,所以他坚信灾难会结束的,只是时间问题。
他继续道:“而现在,人们只会无所不用其极,看似可怜之人下刀最狠,骨瘦如柴的也能爆发出不逊于感染者的力气,争夺有限资源。”
“人人皆具九转回旋肠,个个都有八面玲珑心。”
“我们现在就是香饽饽,有的是阴谋诡计、强取豪夺等着,得加固一下车了。”
许弘文一想到往后会遇见各种齐绪‘翻版’,头疼得厉害。
他眺望远方,万籁俱寂,漆黑正被温暖的橙色光芒所取代。
此刻早上 5 点多。
许弘文看向神情缓和下来的程泽凯:“从这条高速路往前走是哪?”
“古都,首阳城。”程泽凯艰难地说道:“是去静山的反方向。”
可他实在不想回去了,他不想成为那不知所谓的东西的一份子。
“走吧,绕路。”许弘文毫无波澜,随即想起什么:“你去休息,让齐绪开。”
“我来吧。”程泽凯眼睛酸涩,从昨日清晨到现在都未曾合眼。
但他不敢睡,种种危险因素令他也难以睡安稳。
钻进来的蜗牛,不会开车的人驾驶,或是不想让他分享稀缺的食物,把他丢出去…
说到底,他们不过是陌生人,相识还不到 30 小时。
“去躺着吧,我会。”齐绪用力把几乎要哭的程泽凯拖出驾驶位。
“真…真会?”程泽凯傻了。
“嗯。”齐绪笑道:“我开过车,都大差不差。”
“你会开车啊!”程泽凯不由得提高声音。
他还以为是自己有用,所以才没被杀。
“那、那你…”程泽凯很想问为什么留他,极度想知道。
齐绪坐在座位操控方向盘,只是说道:“我们车里有,别随便要别人东西。”
程泽凯愕然一愣,那分明是他对秦可儿说的话。
齐绪:“你不是不想要,不是不好意思,更不是什么高素质涵养,而是知晓我们不是软柿子,不敢要,比你同伴有眼力见。”
程泽凯红了脸,不明白齐绪是真心夸赞还是反讽。
他顺势移到副驾驶,不愿躺到离车顶最近的床上:“这就是你放过我的原因,有眼力见。”
齐绪:“还有很多,懂得如何讨好一个人,善于审时度势,面对诱惑能忍得住,女人除外。”
程泽凯笑了起来,连他给王敦戴环保帽的事都被看透了,在那人面前没有秘密。
话已说开,他们是真正的同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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