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果真下起了瓢泼大雨,还好他们提前找到了一处躲雨的地。
李星澜用捡来的树枝,混合交叉在一起,编成一块简易的遮雨板,卡在两棵树中间,他还搬了两块大石头,当成坐的地方。
和苏酥蜷缩在下面,他感叹,真是世事无常,他已经很久没过过这么艰苦的日子了。
听着雨声,苏酥靠着李星澜,迷迷糊糊睡着了,天色越来越黑,林中只有不间断的雷雨声。
突然,一个身影出现在李星澜眼前,他皱眉,仔细一看,是牵着小女孩的孔家媳妇。
她浑身被雨打湿,有些畏缩着开口,“小李哥,你能去看看李四他们吗?他们已经拉虚脱了,连话都没力气说了。”
李星澜轻哼,不接话。
这才哪到哪?还没开始吐呢,在没有药物能治疗的野外,能不能活下来,看运气了。
孔家媳妇看他不为所动,焦虑极了,那些人都是身强力壮的男人,如果没有他们撑着队伍,路上要是遇到了山匪流寇,她们这群妇人孺子可怎么办?
李星澜才不管这些,以前有鱼捕,有野草吃,分他们点吃的无所谓,可随着逃难的队伍越来越大,他们犹如蝗虫过境,连野草都没多余的一根,还敢来抢他的吃的,那就不能怪他了。
撒在兔子身上的药,是他之前用仅存的草药调制出来的,本来还愁没用的地,也是被他们赶上了。
也许是同情孔家媳妇,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李星澜好心地提醒她:“就李四那群人,你还是别相信他们,危难时刻他们只会推你们这些老弱出去,怎么可能会护着你们。”
孔家媳妇哪能不懂,可她一个女人,又有什么办法?不跟着大部队,死得只会更快。
她羡慕地看着熟睡的苏酥,虽说姑娘长得不尽人意,可她有个好哥哥。
一夜过去,天色蒙蒙亮,李四双眼无神地盯着高耸的竹林,只一晚上,他就拉脱了像,动弹不得。
边上也有好些人,亦是如此,本就虚弱还淋了一晚上雨,基本都发起了高烧。
李星澜牵着苏酥,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们,没有药物治疗,必死无疑。
像是感应到他的目光,李四想爬起来,求他救救自己,话还没说出口,又吐出一口黄绿色的胆汁。
有吃的少的人,症状稍微轻一点的,强撑着爬了过来,求李星澜。
可他只摇着头,轻叹:“你们忘了吗?有一次,你们趁我不在,从苏酥手里抢了我的药包,里面能吃的,都被你们嚼了。”
不想再看这群自作孽的人,他拉着苏酥就走。
孔家媳妇思量了一晚上,心中早已下定了决心,她抱着女儿,快步跟了上去。
好些聪明的,也裹起全身家当,亦步亦趋地跟上。
还没走远,身后传来张秀娥撕心裂肺的咒骂。可他们并不在意,脚步不曾停歇。
又走了两天,可算是上了官道,所有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一丝笑容。
尽管他们已经疲惫不堪,全凭着意志强撑着,可希望就在眼前!再走几十里,就能到洛安城了!
苏酥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眼前已经开始出现重影,她不晓得这是饿的,还是因为伤口感染发烧引起的。
要不是有李星澜扶着,她早就躺地上了。
李星澜想伸手抱她,她却摇了摇头,声音虚弱得像蚊子哼哼:“我能行的,你也好久没吃东西了,节约体力。”
大家还要靠狗哥领路,她不能当拖油瓶。
望着漫漫前方路,李星澜唯有叹气,想了很久,他才叫过孔家媳妇,“我去那边的山头猎些吃的,你能替我照顾好她吗?”
孔家媳妇自己都虚得打飘飘,哪来的力气护着苏酥,她刚想拒绝,却又听李星澜说:“到时候东西分你和囡囡吃。”
一听这话,她立马点头,眼里迸发出希望的光芒,连忙保证道:“就是拼了命,我也会护着你妹妹的。”
不再过多耽误时间,李星澜想快去快回,转身飞快地朝山林走去。
也许是老天眷顾,不一会,他就抓到了一条蛇,还抄了它的窝。
打死了蛇,把它拴在腰间,手里捧着蛋,李星澜急冲冲地往回赶,总算,有些吃的了。
好在没有李四那群人,队伍还算安全,他把大部分蛇肉都分了出去,留了两个蛋。
有人去找水,只要煮了汤,都能分点,他们对着李星澜千恩万谢。
苏酥意识已经开始模糊,当李星澜捧着烤好了的蛋,喂到她嘴边时,她已经没有力气吞下去了。
李星澜眉头一皱,又给她喂蛇汤,可她依旧张不开嘴,叫她也没有反应。
犹豫了片刻,他一手抬着她的后脑勺,喝了一口汤,俯身向她吻去。
无意朝他们看过来的孔家媳妇,立马慌乱地移开视线,原来两人不是兄妹。
热流划入喉间,苏酥无意识地吞咽,迷糊间,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个少年泛着红晕的脸。
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所破庙里面。
见她终于醒了,守在一旁的李星澜松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
苏酥哑着嗓子问:“这是哪?”
她最后的记忆,还在那条漫长,仿佛没有尽头的官道上。
“洛安城,我们已经进城了。”李星澜又换了一个黑黢黢的帕子,搭在苏酥的额头。
她昏睡了两天,是他背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了洛安城。
孔家媳妇有娘家亲戚在城里,分别前,她跟亲戚借了些钱,给了他。
她说:“小李哥,拿去救你妹妹吧,路上谢谢你的照顾了。”
拿着钱,李星澜抓了些药,换做平时,他看都看不上这些药渣子的,可奈何,没有多余的钱。
又过了两天,见苏酥气色好多了,李星澜这才下定决心,该干正事了。
他搂过苏酥,叮嘱道:“哥这两天就不回来了,你照顾好自己,饿了就咽口水,别乱跑。”
苏酥迷茫地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抓着他不松手,“狗哥,你走哪去?带上我啊。”
李星澜撇过头,不去看苏酥可怜巴巴的小眼神。
他狠心拂开她的手,“你等我回来,带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完,他站起身就走,走得飞快,生怕她跟着似的。
然而,说好要带苏酥吃香喝辣的李星澜却消失了,整整三天,音信全无。
苏酥饿得前胸贴后背,老老实实地蹲坐在庙门口,百般无聊地用狗尾巴草编织着手环,还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四周。
可一直等到天黑透,也没能等到他。
她紧皱着眉头,按道理来说不应该啊,狗哥可是很恋家的,有什么好吃的都会第一时间叼回来的,怎么会这么久都不回来?
该不会是抛下她了吧?!
还是遭了什么意外,嗝了屁了?
这想法吓得她一激灵,这是彻底坐不住了,不行,她得出去找找!
虽然和狗子相识只有短短两月有余,但是俩人一起逃难的革命友谊还是很坚定的!
然而,没有任何线索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苏酥崩溃望天,猛女落泪。
可恶的李狗蛋!非要保持神秘不交代清楚,这下好了吧!你让我怎么找你这只不回家的狗啊!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李星澜消失的第四日清晨,苏酥在街头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之前在破庙附近摆过摊的陈瞎子。
咦?陈瞎子不瞎了?
往日不都是翻着个白眼,拿着个盲棍到处敲的吗?
如今怎么贼眉鼠眼地盯着那肉包子流口水呐?
苏酥想起有好几次,看到过李星澜和他混一块窃窃私语。
走投无路的她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向陈瞎子走去,想着说不定能问出点什么。
然而,还没靠近,陈瞎子身上那股子恶臭就直往鼻子里钻。
汗臭混合着土腥味的腥臭,熏得苏酥快睁不开眼睛。
她干呕出声,怎么还自带法术攻击?!
被熏得反胃的不止她一人,还有包子铺的老板。
老板实在是受不了这股味,拿起一个包子扔得老远,像对狗似的。
陈瞎子果然不瞎了,他的眼睛跟随着包子,在空中划了个弧度,就差没“嗷”一声,追着包子就去了。
苏酥跟在他身后,他以为是来抢食的,也不顾包子落地沾上的泥,直往嘴里塞。
额。
苏酥毫不怀疑,如果她敢伸手去摸那包子,陈瞎子能把她当包子给啃了。
等他吃完包子,苏酥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询问:“你知道李狗蛋去了哪里吗?”
听到“李狗蛋”这三个字,陈瞎子明显愣了一下。
他抬起头,面带惊恐看向苏酥,却什么也没说。
见状,苏酥又道:“我是李狗蛋的这个,妹妹,我哥他消失好几日了,我想知道点他的消息,你”
“知道吗”三个字还没说完,陈瞎子就像受了大刺激一般,浑身抖个不停。
他嘴里念叨着:“活了它活了”
苏酥一头雾水,黑人问号脸,你讲咩啊?
“活了它活了!啊!!!”
陈瞎子从地上爬起来,想跑,却被苏酥一把拉住。
忽略掉手上油腻的触感,她大声质问:“你知道我哥在哪是不是!”
许是嗓门太大,把陈瞎子给震清醒了点,他恢复了一点神志,脸上的表情扭成了麻花。
“出城门往西走五十里的凤鸣山上”
又是山又是身上的土腥臭,作为一个“盗墓”十年的老书迷,苏酥用脚指头也该猜到了。
结合陈瞎子这状态,她试探着问:“你是不是看到粽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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