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妙的剑拔弩张气氛,在小小的病房蔓延。

    高宴皇帝当久了,自带威压,时逾白毕竟年轻,气势稍弱,不过他做演员这么久,演过将军演过王爷演过霸总,面上并不露怯。

    温沅自然能看出两人之间的莫名其妙的对峙,按照常理,她应该给两人互相介绍一下,但转念一想,温沅觉得没必要。

    两个完全没交集的人,无需攀交情。

    病房里很安静,四个人都不说话。

    气氛有点诡异。

    一般人探望病人,看完了聊会儿,走人。可高宴和时逾白跟黏在凳子上似的,谁都不肯先离开。

    姬星遥和温沅面面相觑,这两人怎么回事,赖着不走了。

    “时逾白,时逾白。”姬星遥受不了这种别扭的气氛,她打破了沉静。

    她的声音非常小,连她自己都听不清,时逾白脑袋后面跟长了眼睛似的,转过头。

    “怎么了?”

    他知道姬星遥嗓子不好,来到她身边,微微弯腰侧耳倾听。

    “你要是忙的话,先回去吧。”

    呃……

    时逾白瞳孔微缩,没想到姬星遥要他走。

    他不想让姬星遥为难,只能无奈答应。

    “我下午再过来看你,晚上有什么想吃的?我一起带过来。”

    姬星遥眨了眨眼睛,她觉得时逾白不太对劲,因为刚才那些话,不像同事自带分寸感的交谈,有些过于亲密了。

    “不用麻烦了。”  姬星遥下意识拒绝。

    她没有其他意思,就单纯不想麻烦时逾白,有温沅在,她的吃喝完全不用操心。

    “不麻烦,听杨导说剧组放假三天,所以我这三天我都很闲。”  时逾白有理有据地说。

    话到了这个份上,姬星遥也不好再拒绝。

    有些事,往往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温沅和高宴两个旁观者,都看出了时逾白的心思。

    当然这两个旁观者也是各怀心思。

    温沅替姬星遥高兴,同时也在观察时逾白,  看他是否是个可靠的人。

    高宴替高聿愤怒,觉得眼前这个小白脸,怎么都看不顺眼。

    蓦地,高宴站起身。

    “我先走了。”

    温沅不易察觉地笑了笑:“慢走,不送。”

    等高宴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姬星遥松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她面对高宴时总有一股莫名的紧张感。

    大概是看见他,总想起买了她首都公寓的高聿。

    时至今日,她一次也没见过高聿,每次遇到高宴,她很怕下一秒会看见高聿。

    她离开太丰王朝时,对李珩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永不再见。”

    所以,她不想见到他。

    就在姬星遥胡思乱想之际,时逾白满脸挡不住的笑意,他说:“我能过会儿再走吗?”

    “小时,你再待会儿吧,给星遥弄点水果。”  温沅替姬星遥回答。

    “好,我去洗水果。”

    时逾白心情变得异常好,他选了几样水果乐呵呵地去洗手间清洗了。

    姬星遥低头,看着手中的黄色锦囊,她捏了捏,坚硬的平安玉扣正安静地躺在里面。

    “阿沅,这东西怎么办啊?”

    高宴拿出手的东西,价值不可估算,姬星遥不想无缘无故收下,欠他人情。

    若是一天前,温沅绝对不同意收下,但昨天姬星遥刚出了事,她觉得可以留下。

    温沅虽然不迷信,但送上门的平安玉扣,确实是个好兆头,说不定真能保姬星遥平安。

    “先留着吧,去去霉气。”

    “好,听你的。”

    ——

    临市医院停车场,高宴坐进捷豹车里,在副驾等待许久的高聿,迫不及待地问:“星遥怎么样?”

    高宴点了支烟,烦躁地猛吸一口:“没什么大碍,多休息。”

    高聿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昨天,暴雨中,他紧紧牵着姬星遥的手。

    山路泥泞,  天很黑,但五年来他第一次与姬星遥这么亲密。

    暴雨是甜的,山路是亮的,要是能一直走下去就好了。

    然而,再难走的路,总有到终点的时刻。

    千般万般不舍,他也要放手。

    姬星遥需要治疗,他不能自私地把她强留在身边。

    “永不再见”  ,是姬星遥对他的诅咒。

    他不配光明正大的站在她面前,也不敢祈求她的施舍。

    酸涩的苦味,在舌苔蔓延。

    好在,他专门为姬星遥打制,又找高僧开光的平安玉扣,她收下了。

    希望平安玉扣能成为护身符,替他守护姬星遥。

    “阿聿。”  高宴靠在座椅上,白烟从嘴中徐徐吐出:“时逾白是什么人?”

    听到这个名字,高聿眉心一跳。

    他抬手摁了摁太阳穴,声线很沉:“星遥戏中的心上人。”

    “戏中?”  高宴冷笑:“没那么简单,时逾白喜欢星遥。”

    被自己大哥赤裸裸揭露这件事,如同揭掉高聿一层皮。

    他可以晚上一人蜷缩在黑暗的角落舔舐伤口,也不愿意把伤口暴露在白日之下。

    喉结剧烈地颤动,高聿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她……是自由的,她可以选择其他人。”

    高宴回头,凌厉地斥责道:“你日日取心头血,不惜得寒症也要来到这里,甘愿看着她与别人相爱?”

    急促的呼吸让高聿的胸膛剧烈起伏,他双手抱头,手指插进黑发,痛苦地说:“我当然不甘心,可是,我没有办法。我欠她的太多了,即便送上这条命也没法补救。若是……若是,她选了时逾白,我也没办法。”

    更重要的一点,高聿没有说出口。

    他觉得自己的生命在流逝。

    来到现世的每一天,他都能感受得到。

    寒症加失明,每次发作都毫无预兆。这样的他,又怎么能一辈子守护姬星遥。

    高宴将烟嘴咬出深深的齿痕:“时逾白就能配得上她?”

    “配不上,在我心里,谁都配不上她。”

    车里安静了很久,最后高宴启动车辆:“跟我回海市。”

    “我不去,星遥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她未必知道你的存在,你做再多又有什么用。”

    “我愿意。”

    高聿抬头,眼底血红:“哥,我现在让你带着小川去见皇嫂,你同意吗?”

    高宴冷漠地看着前方——不同意!

    所以,他们兄弟俩谁都别想劝谁。
本文链接:https://www.tailaixsw.com/176_176129/276820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