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妈妈,我们是大夫不是神仙,你们把剩一口气的人往这儿一扔就要我们一定要救活,真当我们的药箱里有太上老君的仙丹不成?”
“我们若是真有那本事,还在这开什么医馆做什么大夫,不如早早回家,修炼长生不老之术,飞升去天上做仙女了。”
姜沉鱼的声音不大,而且平静平稳,却足以让整个二层的病人,和那些来吃药膳的夫人姑娘们听见。
她们纷纷探出头来看,然后就有人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抬着人来的那几个妈妈脸上都是火辣辣的,很是抬不起头来。
尤其是其中一个最年轻的丫鬟,看着跟昏迷不醒那两个丫鬟差不多大,此时脸上更是惨白无血色,咬紧了牙关。
下一个就是她了。
只有那位说话硬气的妈妈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
“你,你又是什么人?你知不知道我是谁?怎么敢这么对我说话的?”
“抱歉,还没问过这位妈妈高姓大名,是在哪家做事,服侍的哪位主子?我们知道了,以后遇到你家主子,也好绕着点走。”
“妈妈我姓张,跟玉皇大帝是本家。我家主子可是出自琅琊王氏,四喜胡同里顶顶尊贵的千金贵女。你们若是见了我家主子,可是要……你说什么?”
妈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她被人连主子一起骂了。
琅琊王氏。
难怪她觉得这恶毒的作风似曾相识。
姜沉鱼脑海中闪过那张美丽又恶毒的面孔。
王舜英。
这一世她没有早早回了永宁侯府,也没有见崔瑾。
那桩所谓的娃娃亲至今被压着无人提及。
没想到,兜兜转转,竟还是遇到了这些人。
她要是没记错的,靖安侯夫人王氏,跟前世崔瑾的夫人王氏王舜英,还是出自一家的堂姐妹。
嚣张的妈妈此时背后已经出了冷汗了。
她傻到被人骂了不自知,还主动的报了家门。
这要是让姑娘知道了,还不得扒了她的皮?!
“你,你这个小女子好生恶毒!我家人送来一致,你们不收也就罢了,竟然如此戏耍于我,还连我家主子一并侮辱了!”
“待我回去禀明了主家,一定是要你们这小小的药堂在上京城里再无立锥之地!”
杜若气得头顶生烟,“好大的口气,我倒想瞧瞧你们如何叫我们药堂在京城无立锥之地。”
“你们人不治了么?”姜沉鱼平静的问道。
“你不是说剩一口救不活了么?那就给你们好了!”
说着,那妈妈丢下一锭银子,便让抬着两个丫鬟来的丫鬟妈妈们放下人,自己气呼呼地率先下楼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呢?当真就把人扔下不管了。”
“可不是嘛,便是伺候人的下人那也是两条人命啊,怎么能如此随意作践?”
“这家人太不把人当人看了。……”
围观者议论纷纷,四喜胡同里的王家千金,也被众人记住了。
不过,那都是旁的。最重要的还是此时两间诊室的小床上,这两个昏迷不醒,随时可能厥过去的年轻少女。
方才这一帮人气势汹汹就把人给抬了进来,然后往诊室的床上放,根本就不带商量的。
几个妈妈犹豫地一下,走了。
只有那个丫鬟,跟着她们走了几步,临下楼了又跑了回来,冲到姜沉鱼面前,朝着她“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
姜沉鱼早在她跪下时便闪开了。
“这位大夫,求你救救她们吧!朝雨朝露她们一个今年才刚及笄,一个还不满十五啊!”
杜若:“我们会……”尽力的。
“刚才我跟那位妈妈说的话,你应该也都听见了,那里面两个人只剩下一口气了。”
不给杜若说话的机会,姜沉鱼直接截断了她的话头。
“哪怕是剩下一口气,也拜托大夫救救她们,这是我身上我所有的钱了!求求您!”
小丫鬟从荷包里掏出了几两碎银子,把头上唯一值点钱的银簪子也给拔了下来。
“我们一定会……”杜若激动地要上前安抚,却被姜沉鱼再次挡住,“姑娘,非是我们不愿意救,而是她们只剩下一口气了。”
“你这些银子都花完了,能不能救活还两说。便是侥幸救活了,她们的身子也都坏了。”
“而且她们是卖身的奴仆,剩下半条命,还是得回去受磋磨,能撑过这一次,还能撑过下一次么?”
“倒不如这次就给她们一个痛快,叫她们安心的走了。”
杜若两次被姜沉鱼打断,已经有些恼了,此时更加不喜,“姜大夫,你……”
话到嘴边,却对上姜沉鱼沉静如练的眼神,一下就把话给咽回去了。
围观的众人也被姜沉鱼的说话给动摇了。
“是啊,她们已经这般模样,便是救活了,身子也坏了。”
“坏了身子的女子,后半辈子很难找到依靠了。……”
“何况她们还是卖身的奴仆,救活了,还是照样要回去受磋磨,真不如一了百了的。”
那个跪着的丫鬟低头带着哭腔再次磕头,说道,“姜大夫,求求您,无论如何都请您试试看。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呢。”
“她们还这么年轻啊。……”
“你若是有能耐能拿回她们的身契,让她们清清白白无牵无挂地入土为安,也算是全了她们最后的体面。”
姜沉鱼本就蒙着面纱,沉静的眼神和这平淡的语气,听起来更加不近人情了。
周遭都安静下来。
大家都觉得确实如此。
人都要死了,若是能还她们一个自由身,那也是好的。
杜若并不明白姜沉鱼想做什么,但事已至此,便听她的吧。
谁知。
跪着那个丫鬟忽然仰起头,“姜大夫,能不能求您,哪怕让她们多活片刻,我一定替她们拿来卖身契,让朝雨朝露拿着自己的身契,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离开!”
“好,我答应你。”
那丫鬟郑重的朝姜沉鱼磕头,这一次,她没有避开。
“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朝颜。”
“好,朝颜,我等你一天,就到明日的这个时候,若你不来,那约定作废。”
朝颜重重地点了头,然后似是背负了极重的使命在肩上,一步一步地下了楼。
瞧她的背影,说是离开,更像是要去赴死。
“姜大夫,你……”杜若看了看离去的朝颜,又转来问姜沉鱼。
“走吧,干活了。我们可是答应了,要帮里面两个丫鬟撑到明天的。”姜沉鱼打断她。
杜若:好气哦。
心口堵着一口气,但听见她说要去救人,这口气马上又散了。
围观的那些人都纷纷叹气,好好的两个丫头,还这么年轻,就要没了,真是命苦云云。
负责药堂上上下下的妈妈们便赶紧出来引导病人和吃药膳的客人各归其位。
而姜沉鱼带着杜若和银朱把两个诊室的床并到了一个诊室里,关上门,也隔绝了外头的动静。
诊室里的床当初就做了带轮子的设计,虽然不算太灵活,但遇到病人不好挪到的时候,连床一起搬动,也比没有轮子的方便多了。
关了门,姜沉鱼便让吩咐银朱去准备热水,让杜若准备银针,马上针灸。
杜若看着两张小床上毫无血色的朝雨朝露,无奈地叹了口气,“都生的好模样,可惜了。”
“可惜什么,杜大夫有这个功夫伤春悲秋,不如赶紧把银针过了火。”姜沉鱼一边说着,一边给朝雨朝露把脉。
杜若听着姜沉鱼不客气的催促也不恼,伤感地说道,“这般如花似玉的年纪,草草走完一生,怎能不令人感慨?”
姜沉鱼闻言,拨冗回头看了她一眼:“谁告诉你她们要草草走完一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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