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校尉看着还蒙在鼓里的儿子,气得肝疼。

    “戚延丰,他死了!”他气道。

    “死了?病死了?不应该啊,这人就是脑子有点毛病,其实人还是不错的,如果有一天他的头疾能被治好,说不定也能干一番事业呢,到时候没准阿黎姑娘还得谢谢我呢!所以爹,你是不是听错消息了?”马承霆很是自豪,甚至觉得自己促进了一桩好婚事。

    他打心眼觉得自己做得很对。

    他看不上阿黎,早就想要退婚了,可是,他也知道,他爹不愿意。

    军营里的规矩他不懂,只知道他爹被一个小兵救了,就被塞了这么一桩婚事,简直是糊涂!

    爹很顽固,祖母和娘几番游说,他却仍然固执己见。

    后来他就想,若是阿黎肯退婚,那就再好不过了,可是接触过阿黎姑娘之后,他又觉得若是没了他,阿黎下半辈子就完了,毕竟,谁会愿意娶那样一个姑娘呢?

    她沉默寡言、毫无生趣,就像是一潭照不到阳光的死水,内心都是呕烂了的死气。

    他不想亲眼看着阿黎彻底干涸,但也不想牺牲自己的下半辈子,去做个善人。

    所以很久之前,他就决定,用这样的法子。

    他能娶得心上人,阿黎也能找到一个婆家。

    戚延丰自己都有病,自然是不能嫌弃阿黎不够好,戚家有灯油生意,虽不富贵却也吃喝不愁,阿黎嫁过去之后,一辈子也会安安稳稳的。

    马校尉阴沉的看着儿子:“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刚刚下人传来消息,戚延丰迫害阿黎,阿黎竭力反抗,一时失手将戚延丰砍死了!”

    “……”马承霆身体突然僵直,一瞬间心跳都剧烈了,“真……死了?”

    旁边的姚阿宁也瞪大了眼睛。

    “昨日咱家有喜,我军中那同袍,但凡有空的,都来我咱家吃了喜酒,还有几人留在镇上没回去,这消息必然也会传过去,若是让人知道我一个堂堂校尉任由儿子作恶换亲,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黎家那丫头在这件事里最是无辜,倘若被衙门捉去偿了戚延丰的命,以后为父也别想抬头做人了!”

    说完,马校尉甩袖而去。

    马承霆被这消息砸得发懵:“阿宁,你不是说戚延丰病归病,但大多时候都是好的吗?怎么会……新婚之夜就将阿黎打一顿呢?现在阿黎杀人了,她怎么办?!”

    “我不知道……会不会是戚延丰发现新娘不是我,所以气病了……阿黎姑娘真是好可怜,我们怎么帮她啊?”姚阿宁也连忙说道。

    二人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完全不知道如何是好。

    马校尉到戚家门口的时候,已经围了很多人,衙门的人到了,戚延丰的尸体也被抬了出来。

    那尸体的伤口让人触目惊心。

    戚母也得了信儿,正往这边赶,与马校尉一前一后到达,一见地上的人,疯了似的扑了过去:“我儿——”

    “你这个贱女人杀了我儿子!我要你给我儿子赔命!”戚母动作迅捷,强烈的精神刺激下,手指都在发颤,张大的鼻孔就像是痛苦挣扎的破败羽翼。

    黎术立即躲了过去,她声音不大,弱小道:“是他要杀我!我不愿意嫁给他,我从来没有与他有过任何婚约……马家,我要嫁的是马家……”

    马校尉心头一颤,此刻是不得不走上前去,立即挡住了戚母。

    “有话好好说,不可动粗!”马校尉立即说道。

    “好说?!她为何不与我儿好说呢?!我儿死了啊!她就是个杀人犯,我就是打死她又怎么了?!”

    马校尉内心苦涩:“你们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她是杀人犯吗?我来之前打听过,戚延丰发狂之时,个成年男子都未必能将他控制住,面对这样的男人,这小丫头若是不反抗,安有命在!?”

    黎术嘴角微动,抬头看向马校尉,眸光中尽是薄凉  。

    原主记得对方的脸,几乎是刻在脑子里的。

    原主这一生,对她好的人,不多。

    母亲早逝,岁前全靠祖父才能活着,但祖父已经没了。

    其后,舅舅算一个,但舅舅是军户,是军中的小兵,因为离家近,所以每年能见她一两回,会给她带些衣裳吃食,舅母不坏,但对她也不算亲昵。

    舅舅将那样好的亲事给了她之后,舅母虽不怒斥痛骂她,但也不想见到她了。

    舅家有表兄表姐,也曾护过她,但原主有那样的亲爹和继母,遇到事的时候只敢躲不敢反抗,长久之下,表兄表姐也觉得心凉,与她疏离了。

    就连舅舅都在她定亲后告诉她,这桩亲事太好,这么大的好处就此让了,只怕将来反悔、妒忌,所以也不好再与她往来了,让她过好自己的日子。

    两年前马校尉代替儿子上门提亲的时候,阿黎是真心感激的。

    她觉得马家都是好人  ,不嫌她不讨喜,不嫌她没本事,以后她若是嫁入马家,一定会好好孝顺他。

    她除了这桩亲事,一无所有。

    所以在阿黎心里,马校尉就像是善良的爹,她抱有期待。

    但原主全心相信的长辈,在错误发生的是第一时间,并未去戚家接她,在被戚延丰痛打的那两个时辰里,原主无数次在想为什么……

    为什么马校尉答应了让她做儿媳,却又反悔了。

    为何这么大的事情,他就不能来看一看,看看她在经历什么样的人间炼狱。

    黎术能感觉到原主那种绝望的痛苦。

    “马伯父,你是来接我的对吗?戚延丰说马公子与姚阿宁已经同房了,可是怎么能呢?马公子认识我的啊,他知道那不是我啊?”黎术问出了原主该问的话。

    这问题就像是刀子一样刮在马校尉的脸上。

    围观的百姓听着,也同样疑问,甚至人群中,还有昨日喝了马家喜酒的同袍,此刻也都皱着眉头。

    到了马校尉这个位置,信义很重要。

    马校尉可以是个好色之辈,甚至也可以是个赌徒,但他却不能是个失信之人,阿黎的舅舅于他有救命之恩,当初他是当着许多士兵和同袍的面,亲口许诺要将其外甥女聘为儿媳的。

    所以现在,必须要有个公道。

    马校尉面色沉重:“都是我管教不严,那个臭小子昨天喝多了酒,入了洞房之后,稀里糊涂的就……不过你放心,伯父既认定让你做儿媳便绝不反悔!我会带你回去,你还是那臭小子的正妻!”

    “那姚家姑娘呢?”黎术问他。

    “无媒无聘,就算拜了天地,也只是妾室。”马校尉心一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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