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东屋炕头上坐着,到点儿了就往外看,最先看到小两口进院门的,先看出来,骑的自行车不是自家的,再一看孙媳妇搂着四孙子的腰,老太太的脸上就带了笑,眼睛笑得眯起来。
大伯母带着三嫂在园子里摘豆角,豆角接得多,吃不完,再不摘就老了,要摘了趁有太阳晒豆角干。
有豆角秧挡着,进院子了,才看到人影。
“今儿个下班早……”才说完,刚好看到侄媳妇搂着她四侄的腰从后座下来,哎哟一声,脸上笑开了花儿,“这感情好的,好好好……”
沈默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
洛清微大大方方的,“大娘,还差多少没摘了?我换个衣服帮忙。”
“不用,剩几棵秧就摘完了,你帮你妈烧火去,咱今儿烙饼。你妈烙油饼,一绝,还没吃过吧?”
之前还真没吃过,一直以药膳为主。馒头包子都吃过,油饼真没吃过,油大,怕油腻肠胃没恢复好受不住。
“好。那我们先进屋啦。”
“去吧。”
小两口进屋了,沈海媳妇低声跟婆婆念叨,“今天看着不一样儿了。”
“可不是嘛,之前客客气气的,不像两口子。今天这个劲儿,对了。”
先到东屋,跟老太太打声招呼,老太太眉开眼笑的,只点头。
王喜芬在堂屋里正往面皮儿上抹油撒葱花,再卷成卷,擀成饼。手上都是油,看着小儿子和小儿媳妇笑,“回来啦。”
嗯,回来了。
上班的衣服都是好的,回家要干活,不能穿那个,得穿旧的,再套个围裙。
沈默换了衣裳就出去扫院子,挑水,劈柴。
洛清微到婆婆身边儿,陪着说话,“今儿个有啥喜事儿吗?”
为啥突然这么抛费了?婆婆还提前下班了。
“嗯呢。你三哥在震区救人立功了,单位通知,给分了房子,还给了你三嫂一个临时工的名额。先到食堂干着,跟着工程队走,给工程队做大锅饭。等你三哥回来,就去单位报到,两口子在一块儿,是个伴儿,家里也少点惦记。
再有就是,今儿个高站长去县里开会,碰上武装部的人,说老四的工作分配下来了,农场的保卫科。通知明天就能到农场。这下可好了,不离家,你俩也不用分隔两地。”
哎哟,“那这是双喜临门呐。”
虽然沈默的工作肯定能安排,但是安排得好,离家近,又是农场这样福利好的大单位,他俩还是双职工了,那还是很不一样的。
“是啊。这不,一听到信儿,我二话不说就下班往家跑,得赶紧让家里都知道喜信儿呀。路过供销社,正好有肥膘肉,我豁出去了,花了四块钱买了五斤。炼了半罐子油,油渣烙饼,还剩点儿,明儿个早上包小白菜油渣馅的菜饼子。”
家里上班挣工资的多,就是不一样,不全指靠着地里的出息,老太太常年吃细粮,家里人三天五天的也能改善一顿细粮。这不,一高兴,烙完饼,下一顿还可以荤馅的饼子。
“行啊,我还没吃过油渣做的饭,您教我。”
“这有啥难的,你就这样……”
一个乐意教,一个学得认真,婆媳俩聊得可好了。
等大伯、公公、大嫂、二嫂、大哥陆续下班回来,家里彻底热闹起来。
二哥有活儿,隔壁公社有一家娶儿媳妇,做家具,离得远,不回来。
沈宝仓拉着他二弟,非得喝一杯。
大伯母回屋拿了一瓶她去那个在县城当革委会主任的本家远亲家里拜年,人家给的酒。
那两瓶酒她一直摆在她屋里地柜的当中间最显眼的地方,家里来客,总得想法子把话题引到那酒上,提一句她的主任叔叔。
这是真高兴了,不然哪里肯舍出一瓶来。
“闺女们的对象也该张罗起来了,你们都是有班的人,长着点眼睛,有合适的,想着妹妹们。不求着大富大贵,老实本分,安安稳稳的挣一份工资,平平常常一辈子,不愁吃喝,就行。”
沈宝仓说哥几个。
“我嫂子娘家侄儿,今年从学校毕业,分配到省城大学当老师了,之前沈云工作没定下来,我嫂子问了我没应承,上礼拜回去喝喜酒,又问我了。我寻思着,人家有诚意,咱也不好把话说死,找机会让俩孩子见见再说。”
当妈的为闺女算计着,奔高枝儿,谁也不能说出不好来。
大伯母的娘家爸是县郊红旗公社的会计,她嫂子是公社主任的闺女,也算门当户对。当初大伯母嫁沈大伯,算是低嫁。她娘家有势,沈家富裕。
沈爷爷一辈子没离了马,靠着相马养马的手艺,攒下了不少家底,要不然,就是有能耐分到七个房基地,也没钱建这么大的房子不是。
都知道沈家殷实,是靠手艺吃饭的,又没产业,成分一点问题没有。这样人家娶长媳,肯定挑。
相亲那会儿,还叫三金镇,冯家老爹一直就是会计。镇上的班子,后来也就是跟镇名一样换个称呼,还是那些人。
冯宁嫁进家门第二天,老太太就交了管家权,家里的钥匙,账本都归她管,开始当家了。
自己立得住,娘家有靠,当家当得硬。
要不怎么问都没问当爹的,她这当妈的,直接就能应承给闺女介绍对象的事呢!
她嫂子的那个侄子,是推荐上的大学,工农兵大学生。虽说也是大学生,跟文化水平不相干,工作分配的也不算好。这会儿的大学老师,待遇并不好。只是跟农村姑娘比,条件还是天差地别的。
“沈莲的对象不着急,我上班之后,在农场打听看看。”
沈默直接插话提了沈莲的亲事,显然他是不认同大伯母这样相亲只往高处看的做法的。
大伯点头应下,“能在农场找一个也挺好,离家近,知根知底的,要是有合适的,看看能不能给沈莲调回来,往上调不容易,往下走,好办。”
从县医院到公社卫生所,那可太简单了,话只要放出去,能抢破头。
儿媳妇们默默的吃饭,都只听着,不说话。
洛清微见大嫂只吃眼前的咸黄瓜,喝小白菜汤,饼只咬了一口,当时没说话。
吃完饭了,回屋带上田甜给她邮来的话梅和橘子瓣糖,路过二嫂屋,把她叫上,他们两家在西三间,穿过堂屋,到东边第一间大嫂屋里。
大嫂正在炕上歪着,抱着肚子,脸色不太好。
“大嫂,你咋想的?不得劲儿不会说?家里有大夫呢,舍不得用啊?”
她这一说,把沈海去省城上班后,搬到东屋跟老太太一起住的三嫂给叫过来了。
大嫂不好意思,坐起来,“今儿个有喜事,家里都高兴呢。我就是胃不得劲儿,反酸水,没别的。看啥呀。”
洛清微无语,这给她能的,自己能断病了。
“把手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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