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之后,商君别院的面试停止了。商君别院的匠户出来,让方士们立刻离开,不要聚集在附近。
但是方士们都不肯走,因为离开之后,明天得从头排队。
匠户们又说,这么多人聚集在这里,加上天黑,很容易出事,如果有人对谪仙不利,那岂不是很糟糕?于是让方士们把仆从赶走,只允许本人在这里排队。谁敢违反的话,取消资格。
方士们都答应了,赶走了仆从。然后纷纷打开铺盖,就地睡下了。
而匠户们则满意的点了点头,都回去睡觉了。
过了半个时辰,有附近的贫民趁黑摸上来了,表示可以帮助方士们排队,只要方士出一点钱就行。。
方士们顿时大为懊悔,怎么没有早点想到这一点?他们当中不少人是有仆从的,早知道就让仆从替自己排队,等快轮到自己的时候,再换回来不就行了?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项伯问那些贫民,排队一晚上,要多少钱?
有个贫民恭敬的说道:“一晚上只要五百个半两。”
项伯听了这个价格,顿时吓了一跳:“五百个半两?这也太贵了吧?”
结果那贫民很不屑的看了项伯一眼:“外地来的吧?五百个半两算什么?咸阳城中,仙酒十万钱一杯,仙锅十万钱一口。听说最近又有了仙眼和仙耳,不知道几千万钱呢。挣你这五百钱,只够买个馒头的。”
项伯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过这里天寒地冻的,他实在是很冷。就花了五百钱,雇了一个贫民,然后离开了。
结果他刚刚离开队伍,又有另一伙贫民在揽客。
这些贫民热情的说道:“大人,如今咸阳城已经关门了,去我那里歇息一晚吧,一晚只要一千钱。”
项伯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宰了,这咸阳城的物价也太高了。
不过现在黑乎乎的,这里有人生地不熟。一千钱就一千钱吧。反正家里有钱。
等项伯交了钱之后,贫民就带着他七扭八拐,足足走了五里路,才到了一个小村庄。
项伯忍不住抱怨:“你住得如此远,却跑去商君别院揽客?”
贫民理直气壮的说道:“五里路算什么远?若我住的近一些,你以为交一千钱就能让你舒舒服服的睡下?”
项伯看了看环境,阴暗潮湿,顿时有点泄气,这地方要是能舒舒服服的睡下,那简直是有鬼了。
不过,无论如何,总好过在旷野之中吹风。项伯躺下来了,盖上了黑乎乎的被子。
项伯忽然有些口渴,于是问那贫农要水。结果贫农说水也要钱,十个半两一杯。
项伯咬着牙交了钱。
喝完水又想上厕所,又交了十枚。
总之,这一晚上除了喘气不要钱,其他的几乎全要钱。项伯气的肺疼。
他在心中破口大骂,咸阳人怎么回事?居然如此厚颜无耻。
结果刚刚迷糊了一会,又陆陆续续的来了几个方士,无一例外,都是外地人。大家干脆破口大骂,聊了一晚上。
等太阳一出来,项伯就迫不及待的走了。
等他回到商君别院的时候,顿时懵了,找来找去,找不到昨夜帮忙排队的贫民。
他观察了很久,找到了两个昨夜聊过天的方士。按道理说,他应该排在这两个方士中间的。但是现在,那方士中间,换成了一个陌生人,同样穿着长袍,一副方士的模样。
项伯对那人说道:“这位置是我的。”
结果那人勃然大怒,喝道:“你要插队吗?”
项伯顿时不敢说话了。
有好心人告诉他,那些贫民收了五百钱帮他们排队,等他们一走,马上就用五百钱的价格,把位置卖给了靠后的方士。
然后再去别的地方帮人排队,一晚上可以倒好几手,挣不少钱呢。
项伯差点哭出来:咸阳人,太狡诈了。
于是……项伯默默的去了队尾。
从早上到中午,从中午到傍晚。
傍晚时分,景绻又来看望项伯了。他先交了十万钱进了商君别院,找匠户打听了一番。
匠户说,今日面试的,没有一个叫景鲍的人。
景绻有点纳闷:难道项伯兄还没有排上?不过应该也快了吧……
景绻从队首开始找起,越找越靠后,越找越靠后,找的他已经有点想要放弃了。终于,他看到了一脸疲惫的项伯。
景绻回头望了望长龙一般的队伍,几乎以自己认错人了。
他难以置信的说道:“项……景鲍族弟,你怎么还排在这里?一个白天,队伍没有动过吗?”
项伯摆了摆手:“族兄,给我笔,我要给兄长写信。”
景绻哦了一声,拿出来毛笔和纸。
项伯到听说过仙纸,今天还是第一次用。但是他现在满腔悲愤,根本没有心情看稀罕。
只见他笔走龙蛇,写到:兄长,槐氏之叛,情有可原。所谓橘生淮南则为橘,生淮北则为枳。以弟观之,咸阳人无不厚颜无耻,阴险狡诈,视财如命。槐谷子,分明是被咸阳人所同化。
写到这里,项伯叹了口气,将仙纸折了起来,交给景绻:“盼望族兄,将此信速速送往南方。”
刚才项伯写信的时候,景绻就瞄了两眼。这时候咧了咧嘴,心想:你确定,是槐谷子被咸阳人同化?
不过他也没有和项伯争论,而是点了点头,离开了队伍。将信中的内容报告给李水,得到他的许可之后,这才快马加鞭,发往楚地。
项伯又排了一天的队,到傍晚城门要关闭的时候,匠户们又来赶人了,不许方士们的仆役陪着。
这些匠户很精明,可以根据人的穿着打扮,举止谈吐,确定是不是真的方士,是不是在雇人排队。
等把所有的仆役都赶走之后,又有一些贫民摸黑上来了。
队伍里面有传言说,这些贫民和匠户是串通好的。
项伯已经上过一次当了,这次当然不会上当。他冷眼旁观,看见几个新来的又被骗走了,心里面顿时乐开了花,好像昨夜的经历,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第二天,项伯终于如愿进入了商君别院。
他一走进那间屋子,就把李水给认出来了。
他和李水并没有见过彼此,但是李水的特征太明显了。脖子里面挂着一块明晃晃的免死金牌……
项伯行了一礼,说道:“在下景鲍,自楚地而来,乃景绻族弟。”
李水打了个哈欠,心想:这奸细怎么搞的?等了他两天才来面试。
李水有些不快,于是随口说道:“看见旁边的石锁没有?那是商君别院的石匠特地为你们打造的。把它举起来,测试一下你的体力。举五十次吧。”
旁边的求仙有点懵:不是举五次吗?怎么变成五十次了?
不过谪仙发话,他也不敢插嘴。现在他只是预备徒弟,还不是正式的,随时有可能被抹去资格,绝对不能违拗谪仙的意思。当然了,就算做了正式弟子,也不能乱来,就谪仙这脾气,随时把人开除师门。
项伯举了两下,累的差点吐血。举五十次,那是万万不能的。
李水叹了口气:“真是废物,算了,看在你是景绻族弟的份上,我给你开个后门。少举一下,拿一万钱补足好了。身上半两不够,可以用金银珠宝抵价。”
项伯惊讶的把石锁放下来,差点砸了自己的脚:“一万钱一次?”
李水把眼一瞪:“怎么?嫌贵?”
项伯有点犹豫,贵,那他肯定觉得贵,但是他又有点不敢说……
这时候,旁边的牛犊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来了,抱着李水的大腿说道:“谪仙,商君别院,要选的是求仙人啊。如此神圣重大的事,岂能用钱决定名额?”
项伯顿时慌了:完了,给钱都不行。若测试不通过,这一次不白来了吗?
于是他连忙说道:“谪仙,我情愿交钱。”
牛犊指着他喝道:“你闭嘴,你要点玷污仙人吗?”
项伯不敢说话了。
李水叹了口气,对牛犊说道:“然而,景鲍毕竟是景绻的族弟,而景绻又是我的好友。若不给他个面子,日后相见,怕是说不过去啊。”
牛犊同样一脸为难,然后说道:“既然是谪仙的好友,倒是可以网开一面。可是求仙这等大事,一万钱便卖掉了名额,对仙人也是亵渎啊。小人以为,三万钱一次,倒说得过去。”
项伯一听这话,连忙将腰间的玉佩借了下来,捧到了李水面前,说道:“此物价值黄金千镒,不必找了。”
李水叹了口气,闷闷不乐的接过玉佩,说道:“下不为例。”
收完钱之后,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问了项伯的年龄、性别、住址、籍贯之后,就宣布他通过了,可以去后院等候了。
项伯来到后院之后,越想越不是滋味,心里面很是纳闷:“求仙,为什么要举石锁?方士寻仙,和力气有什么关系?”
这个问题,他想破了头也没有想明白。
这时候,有个拖着鼻涕的小孩走过来了,说道:“我是狗剩。前面有学仙班,最有经验的方士在授课。进学仙班听上一堂课,遇见豺狼虎豹都有可能活下来。”
项伯一听这话,连忙要报名。
狗剩伸手说道:“一万钱。”
项伯头大如斗:“我是景绻胞弟。”
狗剩哦了一声:“你就是那个景鲍啊,你得交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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