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齿忽然回过味来,极为担心的说道:“谪仙,咸阳日报的人,分明是在故意坑我啊。那之前的采访,他们会不会颠倒黑白?”
李水点了点头,很严肃的说道:“应该会。”
雍齿十分担心的说:“那可如何是好?”
李水呵呵笑了一声:“无妨,本仙自有妙计。你先下去歇一会,吃吃饭,睡睡觉。”
雍齿犹豫了一下,说道:“我们……不去阻止他们吗?”
李水微微一笑:“不必,用不着。贱人自有天收。”
雍齿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乖乖的退下了。
这天晚上,雍齿根本没睡着觉,翻来覆去,满是担心。
第二天,他早早地来到街上,买了一份咸阳日报,看完之后,雍齿把报纸撕了。
颠倒黑白,真的是颠倒黑白啊。
而这份报纸在百姓心中,显然也产生了很大影响。
有一些人信了咸阳日报的话,对李水的人品产生了怀疑。毕竟报纸上有雍齿的照片,这表明其中的内容不是捏造出来的。是真的采访过了本人。
而还有一些人,则坚定地信任李水,认为谪仙乃是天上人,怎么会贪图蝇头小利?
起初的时候,这两方人马只是争论而已,久而久之,竟然变成了争吵。
争吵完了之后,又变成了互殴,一时间,咸阳城内外,因为观点不同而私斗者不计其数,官府抓了很多人。
吴敬坐在家中,听着管家的汇报,心里乐开了花。
乱吧,乱吧,越乱越好。
这件事无论谁是谁非,谁对谁错,一旦乱起来,吃亏的肯定是槐谷子。
近日来府中拜访的人越来越多了,吴敬隐隐觉得,自己要坐稳儒林领袖的位子了。
这个位置一旦坐稳了,他就会指使一些亲信,委婉的请淳于越把朝中重臣的位子让出来。
等做了重臣之后,吴敬就会大展拳脚,在史书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等到百年之后,一提起他吴敬来,总是要和孔孟并列,那是多么开心的事啊。
不,孔孟不过是周游列国,传播了一些学说而已。而他吴敬,可是真正的用着学说治国,将它发扬光大了。
那么他吴敬的成就,不是要超过孔孟了吗?
吴敬不由得咧开嘴,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事情越闹越大,朝臣们也有些慌乱了。
毕竟……这件事的本质是保险会不会赔付的问题。
而朝臣们,可是在商君别院买过互助金的。
虽然谪仙声称,互助金不是保险,但是朝臣们不是笨蛋,他们很快回过味来,这就是变相的保险。
如果将来自己不小心获罪,家眷能从谪仙那里拿到赔偿金吗?
罪臣的家眷,无权无势,怎么和谪仙斗?到那时候,谪仙就真说一句不给了,该怎么办?
朝臣们越想越不踏实,于是纷纷拜访谪仙。
这些朝臣去商君别院的时候,就有三分不安,七分怀疑,等走到商君别院门口的时候,牛犊居然还在坚持收费。
朝臣们个个气的七窍生烟,不过没办法,还是乖乖交钱了。
进入商君别院之后,李水全都是套话,用自己的人品向朝臣保证,绝对会兑现保险承诺。
但是朝臣们对李水的人品显然不大信任,纷纷要求退款。
李水又说,可以给朝臣们一个优惠。
这些互助金存在商君别院,可以定一个期限,或者二十年,或者五十年,或者一百年。
如果二十年到了,诸位没有获罪,可以连本带利返还,多送你三成。
如果五十年到了,可以多返还五成。
如果一百年到了,可以多返还八成。
朝臣们顿时动心了。
这等于二十年之后,一百镒黄金变成了一百三十镒?
这黄金在家里面放着也是放着啊,放在谪仙这边,平白无故就多出三成来,这不是很好吗?哪怕做生意的收益也不过如此了吧?
于是这些朝臣们开始犹豫了。
李水又说道:“诸位,这互助金,不仅仅是商君别院名下的,他的大股东,乃是伏尧公子。而伏尧公子的身份,我就不用多说了吧?你们觉得公子会骗你们吗?”
朝臣们纷纷摇了摇头。
最后,他们决定相信伏尧的人品,然后结伴回家了。
这次虽然损失了十万钱的门票,但是互助金毕竟有了一个满意的结果,还是挺值的。
等朝臣们走了之后,相里竹来到李水身边:“你还真的打算给他们钱?”
李水看了看她:“这叫什么话?你觉得我会赖账吗?”
相里竹说道:“你倒不会赖账,但是我总觉得你不会做亏本生意。这些朝臣什么都不干,只要把钱放在你这里二十年,你就要多给他们三成?你疯了吗?”
李水看着相里竹,幽幽的说:“你知道……什么叫通货膨胀吗?”
相里竹茫然的摇了摇头。
李水说道:“譬如,现在有十块金子,有十头牛。那我们就规定,一块金子等于一头牛。然后进行买卖,没有问题吧?”
相里竹说道:“没问题啊。”
李水说道:“好,那么现在一场冰雹下来,砸死了五头牛。只剩下五头了。现在一头牛应该卖多少钱?”
相里竹说:“两块金子啊。你是在考我算学吗?”
李水严肃的说道:“这是经济学。”
他接着说:“如果现在发现了一座金矿,开采完了之后,有了一百块金子,那么买这五头牛,每头牛多少金子?”
相里竹说道:“二十块?”
李水点了点头:“从牛的角度看,牛的价格在不断上涨。但是从金子的角度看,金子在不断地贬值。原本一块金子就能买一头牛,现在二十块才能买一头牛。”
相里竹说:“是啊,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水指着西方说:“现在我们在不断地发现金山。金矿银矿,源源不断的进入咸阳城,你猜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相里竹瞪大了眼睛:“金子会贬值?”
李水笑了:“是啊,一百镒黄金,存上二十年,价格可能要打个折扣吧?我多给他们三十镒,但是实际的购买力,相当于只给了他们六十五镒。我还赚了三十镒。”
相里竹愣了一会:“可是……可是你还是亏了啊。他们的黄金贬值,你的就不贬值了吗?”
李水说道:“我不会把黄金换成牛吗?”
“牛,只是一个比喻罢了。土地,铁路,矿场,造纸,医学……这些都是牛。”
相里竹陷入了沉思当中,好一会她才抬起头来:“你真是太坏了。而且……坏得很特别。”
李水微微一笑:“多谢夸奖。”
这时候,有匠户进来了,对李水说道:“大人,我们查出来了,咸阳日报这次行动,是吴敬谋划的。”
李水嗯了一声,对匠户说道:“这个吴敬,上次买互助金没有?”
匠户说道:“没有。”
李水说道:“你去派几个人,在谪仙楼外面的布告栏里贴一张告示,就说本仙规定,不许吴敬买互助金。”
匠户愣了,犹豫着说道:“这吴敬……好像没打算买啊。”
李水呵呵一笑:“吴敬买不买,那是他的事,本仙卖不卖,那是本仙的事。我们这个互助金,以后要提高规格。”
“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必须经过严格考核,认真审查才能买。如此一来,他们才会更加信任我们。”
“那些四处作死,反复挑衅朝廷法度,想要骗取赔偿的人,咱们就不能上当,不能把互助金卖给他们。”
匠户有点懵了,心想:当真有这种人吗?为了一点互助金,故意犯罪?这不是有病吗?
不过谪仙吩咐了,他照办也就是了。
很快,谪仙楼外面贴出来了一张告示。
言辞很激烈,说要剥夺吴敬购买互助金的资格。
咸阳百姓看了之后,纷纷对吴敬报之以同情,觉得吴敬真是太可怜了,被谪仙拒之门外了。
而吴敬简直气的七窍生烟:老夫什么时候要买互助金了?还剥夺我的资格,好像我求着你卖给我一样。
…………
伏尧来到商君别院,对李水说道:“师父,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咱们要不要出手?”
李水说道:“不着急,我的证人还没有到齐,等他们到齐之后,一块出手就好了。”
伏尧苦着脸说道:“师父你倒是坐得住,我就惨了。”
李水纳闷的问:“怎么?”
伏尧说道:“这几日,总有人来找我。”
李水好奇的问:“你贵为大秦公子,还怕人找吗?这人是谁?”
伏尧还没说话,外面有个小宦官急匆匆的跑进来,对伏尧说道:“公子,有一个叫珠翠的宫女在等你。”
伏尧苦着脸应了一声,垂头丧气的向外面走。
李水意味深长的看着伏尧,然后感慨的说:“我倒没注意,公子你也不小了啊。”
伏尧:“……”
他叹了口气:“师父,你别想多了,这珠翠,是我阿姊身边的人。”
李水一愣:“未央吗?我也去见见。”
小宦官干咳了一声,恭敬地说道:“谪仙留步,这珠翠说了,他奉了公主的命令只见伏尧公子一人。”
李水挠了挠头:“这是搞什么名堂?”
他冲伏尧笑了笑:“那你就先去吧。”
伏尧应了一声,跟着小宦官走了。
…………
一辆马车中,伏尧见到了珠翠。
珠翠先向伏尧行了一礼,然后清了清嗓子:“公子,奴婢代表的是未央公主,下面的话,都是未央公主让奴婢代为传达的。”
伏尧嗯了一声。
珠翠拿出来一张报纸,说道:“公主要奴婢问公子一声,谪仙受人侮辱,公子为何一言不发?”
伏尧看了看,那是一张咸阳日报。
伏尧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争辩,是师父不让啊。师父好像有自己的打算。”
珠翠又拿出来一张报纸,说道:“公子不帮谪仙分辩倒也罢了,怎么还勾结外人,诋毁谪仙呢?”
伏尧看了看,这是一张大秦日报。
他苦着脸说:“我这是诋毁师父吗?我这明明是公正客观地讲述事实啊。而且这是几天前的报纸了?怎么总是翻旧账?”
珠翠干咳了一声:“公主说,谪仙为人宽厚,讷于言而敏于行,不喜与人争辩,你这做弟子的,应该为师父分忧。”
伏尧都懵了:为人宽厚?讷于言?不喜与人争辩?是这样吗?
伏尧看了看珠翠:“阿姊不是要大婚了吗?这时候不应该忙得很吗?怎么还有时间看报纸?”
珠翠叹了口气:“这报纸,毕竟是公子办的,公主对公子可是关心的很呢。”
伏尧哦了一声。
珠翠说道:“公主希望在一两日之内,就看到你的行动,不要让人在诋毁谪仙了。否则……”
珠翠神秘的笑了笑。
伏尧忽然觉得耳朵有点疼,不由自主的揉了揉。
他苦着脸答应了。
珠翠走了,伏尧坐在商君别院门口,眉头紧皱。
李水从商君别院出来,好奇的问伏尧:“怎么回事?”
伏尧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李水感慨的说道:“公主真是温柔贤惠啊。”
伏尧的眼前浮现出一幕幕往事,被未央揪着耳朵教训……未央温柔?是这样吗?
伏尧对李水说道:“师父,咱们还不开始行动吗?”
李水叹了口气:“罢了,明天开始反击吧。”
他递给了伏尧一张纸:“先从这里开始。”
伏尧接过纸来看了看,顿时眼睛一亮。
这张纸,是揭秘某商户坑骗客人的事情。而这个圈套,就涉及到了咸阳日报的两个记者。
这两个记者虽然不是官吏,但是喜欢儒学,与吴敬也颇有关系。
而这两个人,正是一连串诋毁李水文章的作者。
现在只要伏尧把这文章发出去,这两个记者的名声就彻底臭了。
他们两个倒了,之前诋毁李水的文字,可信度就要打个折扣了。
伏尧揣着这张纸,兴冲冲的回大秦日报社了。
而吴敬,依然沉浸在儒学领袖的美梦中。他甚至开始思考,接替淳于越的时候,怎么才能表现的谦虚一点,怎么才能表现的……我其实不想做儒学的领头人,是他们逼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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