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兰见到唐公子的第一眼就知道公子并非林中鸟,而是翱翔天际的大鹏。只不过我却不想也做不了北海中的鲲鱼,能看着公子再生羽翼便已经是对我最大的报答和点化,让我知道原来我一个山野村姑也是个有点用的人,这便足够。”

    话落,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怀中唐舟长长的睫毛时不时的颤动,如同他此时摇摇颤动的心。

    沈枝熹这话,说的实在诚恳,便是她自己听着都是感动的。

    不说的感动些,怎么拿的下他?

    她抽出手帕去擦拭他唇上的血迹,不知他是已经卸了防备还是没有力气去躲,这回没有再抗拒她的触碰,只是帕子擦过之后反而将他的唇口擦的更红,如同鲜红的花瓣一般,看的沈枝熹眼神变得炙热。

    下面微微敞开的领口,隐隐约约的壮硕之躯更是迷人。

    那两道一深一浅渗血的刀伤,丝毫不影响美感,甚至更加诱人为之心伤心疼。

    拇指指腹不小心碰到他的唇时,两人皆是一怔。

    沈枝熹装作羞臊的缩回手,口中说着抱歉,眼睛却是盯着他的双唇不动,而他眼皮滚动,睫毛晃动带着些拘束,那种克制的、欲言又止的娇涩,让沈枝熹心中想要得到他的欲望达到顶峰。

    他没作回应,而是强撑着身子坐起来。

    由于身子实在虚的厉害,光是坐起来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好似花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扶着胸口喘着大气,额间的虚汗密密麻麻的。

    “那唐公子再撑一撑,床就在前面两步远的距离,我扶你过去?”

    唐舟侧目冲她点了头,虚声答了个“好”。

    短短两步路,不仅耗光了宋涟舟的力气,沈枝熹亦是觉得疲累,最后扶着他在床上坐下时,身子一坠,下巴磕上他的额头,他亦是没有防备,想躲却因为身上无力又因她的重量往下压,导致他不自主往后倒。

    眼看就要吻上他的唇,沈枝熹急急抬手,手心压上他的唇。

    这样,她亲到的便是自己的手背。

    不是她不想亲他,而是怕会惹他猜忌,从而让他产生反感。

    “对、对不起。”

    反应过来后,沈枝熹慌忙道歉并迅速从他身上站起来。

    随即,逃似的跑出了门。

    好像是很娇羞的样子,但出了门后,脸上的笑却是藏也藏不住。手心上,是被他嘴上的血迹印出的隐隐唇形,不那么完整却依然动人。

    她笑得含蓄。

    其实有的时候,没亲到反而比亲到了更加有效。

    屋内。

    唐舟恍惚了好久,半晌都没回神。

    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听她的反应也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而她刻意捂上他的唇时为了避开……说实话,刚才有一瞬他是怀疑过,怀疑她是故意为之,假装不小心与他发生了亲密的肢体接触,以此勾引。

    这样的手段和把戏,他从前也不是没见过。

    可她终究是没有,反而为了避嫌用手阻挡,但尽管这样她仍然觉得冒犯,这才落荒而逃,是他错怪了。

    良久,他才缓缓回神。

    伸手抚上嘴唇,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度……

    夜间。

    “小姐你看,这个料子怎么样?”鸳鸯拿着一件透白的男式外衫问。

    “嗯。”沈枝熹上手摸了摸,再道:“不算顶好的但也不差,反正再不好也是我们这样小村姑买不起的,这就足够了。”

    说着,又伸向桌上的包裹里翻了翻,里头还有多件衣服。

    “小姐,要为唐舟准备沐浴吗?”

    “不用,现在身子太虚不方便,擦洗一下换上干净的衣服就好。”

    “那……谁帮他擦洗呀?”

    沈枝熹愣了下,想来唐舟应该也不会让她们靠近替他擦洗身子的,不过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衣服本身。

    不多时,沈枝熹端着一盆热水进了唐舟的屋子。

    手腕上挂着的,是方才装满衣服的包裹。

    “唐公子,你放着不要动,我来收拾就好。”

    进门时,唐舟在摸索着收拾桌上的碗筷,正是刚用完晚饭的时候。沈枝熹快步进去将脸盆放到洗漱架上,再放下包裹就回头去接了他手里的碗筷。

    “铃兰姑娘,这么简单的事我还是能做的,总是麻烦二位姑娘来照顾,我心里……”

    他好看的眼睛正对着她,但眼里却是一片看不见光的茫然。

    烛光映照下,眸中似有星光流转。

    沈枝熹一时晃了眼,心里不住的道:瞎的真好看。

    “不要紧的唐公子,你又不是一辈子要人照顾,我妹妹进城的时候问过大夫了,说你眼睛看不见是因为脑部撞击有瘀血压迫导致的,等瘀血散了,眼睛也就好了。”

    他转了转眼珠,看不出喜忧,只回了句,“原来如此。”

    沈枝熹收回目光,摞好碗筷。

    “唐公子,我打了盆热水过来给你擦擦身子,你胸前有好多血渍。衣服我也已经准备好了,我搀你过去吧,你换了衣服丢在地上就好,我回头再过来收拾。”

    唐舟闻言,低声道谢。

    沈枝熹笑而不语,满意他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抗拒的态度。

    “脸盆就在你面前,你试试水温。”

    她隔着衣袖握上他的手腕,带着他的手往下探,触到盆中水时,他缩了下手。

    “是烫吗?”

    “不。”他摇头,继而主动往下伸,将整个手掌都浸在水中,“正好,不烫。”

    “那就好。”

    沈枝熹松了手,接着转身去将包裹里的衣服拿出来摆放在床铺上。

    “里衣外衣都准备好了,就在你身侧的床上,你伸手就能摸到。那我就先出去了,门窗我会替你关好,你小心一些慢慢来,有事的话喊一声就行。”

    “多谢铃兰姑娘。”

    “不用谢。”

    沈枝熹去关了窗户,再端着碗筷出了门,鸳鸯正好经过便接过了她手中的东西。她回了自己的屋子,将正对着对门的窗户打开,倚着门窗若有所思。

    对面的门窗虽是紧闭的,却能看到烛光倒映出的人影。

    她方才对唐舟说的关于大夫的话的确是真的,大夫说他脑袋的瘀血若是能散开,失明的眼睛自然也就能恢复。

    如此一来,倒是多了层不确定性。

    那瘀血说不定哪天就散了,所以她得抓紧。

    对门纸窗内的人影格外清晰,看动作,正在慢慢的脱下身上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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