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后夹击之下,她无论是翻窗还是开门,都是死路一条。

    谢栀心一横,重新点燃烛灯,走到内里的床榻前,直接引燃了床上的被褥。

    除此之外,榻上的毡席,窗旁的帘幔,还有桌上的桌布,她都没有放过。

    这楼房通体多为木制,这火没多久便连成一片,还有愈演愈烈之势。

    外头敲门声越来越大,谢栀慌忙将那件短褐衣裳扔入火中,又取了包袱里的银钱悉数往怀里塞,再用一件素白里衣盖在头上,随后一把将包袱也丢入火中。

    此刻身后已然漫起熊熊烈火,灰烟阵阵,叫人瞧不清前路。

    外头的人自然发现了不对劲,已然开始破门,眼见那扫帚快要断裂,谢栀用那件衣裳掩好口鼻,慌忙走到门边,自个儿开了门。

    霎时,黑烟席卷而出,外头围着的十来号人呛得咳嗽不止,眼泛泪光,谢栀急切地喊道:

    “官差大人,小女一醒来便发现烛灯倒了,里头走水了!您快救救我吧!”

    “蠢货,屋子也能烧着!”

    几人快步进去查看情况,谢栀乘机跑出去,边跑还边喊:

    “不好了!走水了!楼里走水了!”

    此话一出,人群立刻慌乱起来,有几个离得近的见了这火光,嘴里也惊慌失措地嚷着失火,一传十十传百,楼里顿时乱了套。

    顷刻间,二楼的疯狂往下跑,楼下地又疯狂往外冲,与外头察觉不对要进来的金吾卫撞在一起,小小的客栈被堵得水泄不通。

    谢栀勾唇一笑,仗着身量小,钻入人潮之中,一下就没了影。

    火势蔓延地极快,等到金吾卫通报望火楼,防隅、潜火军赶到时,屋子已然烧了大半了。

    这动静将隔壁务本坊巡查的中郎将贺流也引了过来,他身着甲胄,策马停在客栈门口:

    “出什么事了,这时节怎么会起火?”

    一金吾卫匆匆来报:

    “是一小娘子不慎将烛灯打翻所致,大人放心,好在发现得及时,火已然止住了,也没有人员伤亡。”

    贺流英挺的眉目一皱,匆匆下马,去那间起火的客房查看情况。

    在屋中绕了一圈,他笃定道:

    “是故意纵火。”

    他眸光一瞥,上前从一堆烧得黑如漆炭的东西中拾起一块布料。

    贺流食指摩挲着那半块褐色布料,勾唇道:

    “有意思啊,这间屋子里的人呢?是不是身量娇小,发至腰间,和你们要找的那幅画像上的人……差不多?”

    一旁的几个金吾卫竭力回想那女子的相貌,皱眉道:

    “当时烟太大,她又用衣裳掩着口鼻,属下没看清相貌,不过身形的确是差不多,大人,我们这就下楼瞧瞧。”

    “人早就跑了。”

    贺流放下手上的布料,吩咐道:

    “告诉所有人,缩小搜寻范围,集中在平康坊,崇仁坊、胜业坊,还有一旁的东市,没一会功夫,她跑不了太远!”

    “是!”

    一炷香时辰不到,各处搜查之人皆朝这一区域汇集而来,寻找谢栀踪迹。

    ……

    客栈之中,虽然火势已灭,但不少旅客皆心有余悸,收拾包裹准备寻找下一个落脚点。

    几个外地来的货商收拾好行装下楼,急忙将寄存在客栈后院中的货物一箱一箱抬出去,放上驴车。

    里头都是些彩漆竹勺与竹雕等物,若是这些东西毁了,那他们可是白来长安一趟了。

    两个帮佣将最后一个大木箱搬到驴车上,问领头人:

    “张叔,咱们现下去哪儿呀?莫若再换个地方睡一觉?”

    “睡什么睡?离交货时辰也就两个时辰了,浪费那银子作甚?找个僻静地方待着就是了!”

    那白发老翁说完,率先到前头拖着那驴车走。

    帮佣也只好跟上,一行几人便这么离开了客栈。

    “不愧是京城,夜里也会有如此多的官差,不像咱那小山沟,一到夜里都是黄鼠狼,贼得很!”

    一人坐在车上,乐呵呵道。

    那老翁回过头来,斥道:

    “别瞎说,瞧见他们手里拿的画像了吗?这怕不是在缉拿潜逃犯人,说话注意些。”

    老翁刚回过头,就见一红袍高官策马往这头疾驰而来,他相貌俊美,气质疏离,路过时下意识朝驴车睥睨一眼,吓得几人安静如鸡。

    驴车在拥挤的街道上缓缓前行,隐入夜色之中。

    ……

    裴渡站在一片狼藉中间,捏着那布料碎片,再看看烧得不成样的屋子,咬牙切齿道:

    “好本事啊。”

    贺流领着面色沉痛的客栈掌柜过来:

    “裴渡,给人家赔钱。”

    裴渡上下扫视他一眼,对那掌柜的道:

    “此次损毁多少东西,需要多少银两,你算好之后到长平侯府的账房,从我私账中取。”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那掌柜的顿时喜极而泣,正要跪下,却被他拦住,问:

    “住在这间房的人,可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啊,小的只知道是个面相清秀的小郎君,在这儿住了一日多,就没露过面!”

    等他战战兢兢地退下,裴渡已然面沉如水。

    贺流立在他身旁,扬眉道:

    “我可从未见过哪个人能将我们刑部侍郎裴大人耍的团团转,真是痛快!解我心中一口恶气。”

    “哼,能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溜走,你麾下这些人,也不遑多让啊。”

    裴渡启唇相讥。

    “你!裴渡,今日不是我值夜!我是特地出来替你找的!”

    “那京郊的庄子,你还要不要了?”

    听到这话,贺流顿时收了戏谑的神色:

    “兄弟,你放心,人定未跑远,我就不信今日之内找不到她!”

    说话间,长明来报:

    “郎君,鲁大人传来消息,已然抓住了这附近几个兜售假冒户籍文书之人,请您决断。”

    裴渡淡淡颌首:

    “领我过去。”

    ……

    平康坊的一处民房里,鲁平逾领着裴渡走到一间房前,吩咐侍卫开门。

    门一打开,只见站了一群焦躁不安的男子,见裴渡进来,纷纷跪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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