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这不也是为了您的安危考虑吗?这样,今儿个,就老奴和清圆陪您逛逛,不带那么多人了,如何?您是该出去走走了。”

    谢栀仍要摇头,清圆却已然去给她取了衣裳,笑吟吟地跑到她面前:

    “姑娘,换衣裳吧。”

    谢栀推脱不过,只得出了门。

    三人一路往侯府的西北方向逛,那儿和前院一样,也有一处桃林。

    不过刚走到桃林前头,却有个丫鬟叫住了她:

    “荔淳姑娘。

    谢栀回头,见她面生,不免问:

    “你是……”

    “姑娘,奴婢是三娘子院中人,方才三娘子在自雨亭中坐着,远远瞧见了您,便让奴婢来邀您一叙。”

    谢栀朝不远处的小山丘望去,果见上方有个亭子,一女子正坐在亭中饮茶,身姿与裴潼音无异,一旁的嬷嬷抱着个七八月大的孩童,岁月静好。

    谢栀小心翼翼地爬上阶梯,见眼前人丰肌弱骨,仪态翩翩,比一年前生得成熟了些,隐隐还能瞧出疲惫。

    “这自雨亭原本在酷暑时才热闹些,如今没有启用,我才来坐坐,不想却是遇见了你,真是晦气。”

    她斜睨一眼谢栀,仍是不可一世的模样。

    “您还是同当初一般,一点都没变。不过若是嫌我晦气,还叫我来做什么呢?”

    谢栀在她面前坐下,给自己倒茶。

    裴潼音见她如此,倒是自嘲一笑:

    “怎么没变?没了县主的尊荣,曾经的母亲对我恨之入骨,夫君也庸庸碌碌,连我裴家最差的男子都比不上,我失势至此,如今连你都敢与我平起平坐了。”

    “三姑娘如今做了母亲,性子倒是比以前沉静多了,若在从前,您早就要上手打我了。”

    谢栀将茶递到嘴边,入口却觉苦涩难当。

    “用得着你来嘲讽我?我有当长平侯的父亲,手握实权的兄长,而你有什么?你无依无靠,余生终是要在惶恐中度过。”

    谢栀将茶放下,语气冷淡:

    “你想说什么?”

    与此同时,身后嬷嬷抱着的孩子却是突然放声大哭,裴潼音让嬷嬷将孩子给她,轻声哄着。

    “都说外甥像舅,这孩子的眉眼,依稀有几分大人的影子。”

    谢栀仔细端详着他,问:

    “他叫什么?”

    “齐夷光。”

    裴潼音将孩子的衣领掀开,谢栀瞧见上头带着个金制长命锁。

    “如你所说,他长得的确有些像哥哥,这长命锁,便是哥哥回京后送给夷光的。不过……”

    裴潼音抬起头,盯着谢栀说:

    “下人说,哥哥其实命人做了两个,这另一个、应该是……”

    “别说了,我先回去了。”

    谢栀站起身要走,裴潼音却在后头高声道:

    “为何不说?我方才说过,你无依无靠、不过一介孤女,我哥哥愿意给你孩子,巩固地位,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他如今公务繁忙,以后更是要撑起整个长平侯府,我们所有人身家性命皆系于他,这样好的人,你究竟在顾虑什么?!为何又屡屡让他分心!”

    “若说是因为我从前的事,我可以同你道歉,我被宋今棠撺掇欺你辱你,可如今宋今棠已然死了,你知道我又是个傻子,连齐颂清那样的废物都能看上,我能察觉什么呢?你打我泄愤好了,别让我哥哥那么痛苦,行不行?!”

    “这与你何干,你不懂。”

    谢栀打断她的话,又疑惑问:

    “你说什么?宋今棠死了?”

    说到这,裴潼音也是唏嘘:

    “宋相失势,宋今尧的罪行被揭发,父子俩都没了,宋今棠去年冬染了恶疾,没救回来。”

    “这京城,当真是个不平之地。我从前被抄家过,那场景一辈子都不敢忘,我不喜欢这样提心吊胆的生活,也担不起什么世子夫人的重责,他的爱,太重了。”

    谢栀闭目叹气,缓缓往下走。

    ……

    回到院中,瞧见院中那荒废的秋千,她忽想起当年裴渡雪夜为她亲手做秋千的事。

    谢栀死死抿住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其实痛苦的何止是他?她又哪里好过呢?

    这么久了,她都已经分不清,自己对裴渡的话语中,哪句是违心奉承,哪句又是真情流露。

    她突然很想坐一坐这秋千。

    清圆扶着她过去,谢栀刚坐下,秋千上的粗绳因着年久失修,风吹雨打,冷不防断落,摔得谢栀措手不及。

    她还未反应过来,就觉腹中巨痛,迷茫中,只听翟嬷嬷惊呼:

    “血、姑娘!怎么会有这么多血啊!”

    霎时间,院中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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