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徐明立一身素衣,打理的极其干净,整个人看起来清爽精神,但眼中却是掩饰不去的疲惫。
他为徐家呕心沥血,没想到却是这么一个结果。
他不怪父亲徐守约。
当初,柳家大军压境,父亲的选择无可厚非。
他们本就割据家族,对洛京的朝廷也谈不上忠心。
柳乘玄巡天上境的实力,抬手间便能将整个徐家扫除。
不想家族飞灰湮灭,投向柳家,才是正确的选择。
什么从贼不从贼?
无非成王败寇。
柳家败了,他徐家也衰败了。
内心深深叹了口气,徐明立看着眼前鲜衣怒马的一大队人,微微低下了头颅。
君子何用?
他看中的君子观玉失陷于江宁,生死不知。
而当初一直厌恶,后来又曾对其起过几分重视心思的大儿子徐观复,却已经成了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他,一阶白身,对方,大魏子爵。
她知道,信州徐家没有被更重的惩罚,没有被抄家灭族,除了信州山高皇帝远,东南行省形势依旧复杂诡谲之外,恐怕和这个与南平走的很近的儿子,也脱不了关系。
毕竟南平,是洛京眼里的忠心功臣之家。
昔日姻亲,今日却是天差地别。
徐明立心头苦涩,可为了家族,此刻的他必须站出来!
他两步上前,对着马车,就要躬身施礼。
徐观复没有料到会在城门口见到他那位父亲,昔日高高在上前呼后拥的信州之主,现如今孤身一人,没有随从。
见对方闯拦在了车队之前,一副要给他施礼的样子。
正在缅怀自己东门千户所生涯的他眯了眯眼。
父亲给儿子施礼,虽然他徐观复不讲究什么君子不君子,礼仪不礼仪,但这是基本人伦大道。
自问还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什么罔顾人伦,什么没大没小,什么乾坤颠倒,什么不孝之类的狗屁话。
徐观复赶紧下车,小跑上前一把就扶住了对方。
徐明立一拜,没有拜动。
又加了一把力,托住他的手纹丝不动!
异样让他本能一个感应,顿时瞳孔震动,呆立原地,脱口而出。
“你是御守中境?”
“侥幸!”
徐观复笑笑,一把将徐明立托了起来,扶正了身体。
听到亲口自承,徐明立嘴巴张张,最后无言。
才过了多久?
这个大儿子居然跟他是一个境界了!
他看向徐观复。
一脸和煦笑容,那眼中却是无甚波动,徐明立知道,他的心思,恐怕要落空了!
心中不由苦笑更甚。
他突然生出了无比的后悔。
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再坚持一下。
为什么当初要听信父亲徐守约毫无根据的猜测。
为什么当初不仔细甄别思考。
他信州徐家,有什么是值得南平李家谋算的吗?
矿藏?
李家灵石矿脉数条,他信州就只有铜矿!
丹药?
李家据有江郎山炼药司,他信州有个屁!
徐明立又是内心深深叹气。
一旁,徐观复捉着徐明立的手臂,将他‘请’到了一辆马车当中。
对方的复杂眼神,表情变换他不是没有看到。
只不过这和他何干?
小小信州而已!
他已经不放在心上了!
要不是念及当初的青森鹿肉的给饭之恩,他现在说不得还得踩上两脚!
什么落井下石不落井下石的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宜将胜勇追穷寇。
只知道除恶务尽。
只知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毕竟他作风务实!
很南平!
很李家!
没多再多看徐明立,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徐观复用马车将其送回了云碧峰下的徐府。
他没有进去,只是远远看了一眼。
昔日的威严大气,此时看来虽然建筑依旧但总有一股腐朽气息在弥散。
徐观复呵了一声,驱车出发。
随着马车辚辚远行,徐府被抛在身后,有关徐家的一切,也都抛在身后。
从此,他就只是徐观复而已!
车队并没有走北门,而是穿城而过,去了西门。
出城以后也并未转道往北,而是一路向西。
一天后,到达弋江县,在这里改陆路为水路。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将顺流而下,到达彭蠡泽,接着入大江,走汉水,穿过涅阳盆地,直达京畿!
这并不是从信州北上洛京的传统路线。
之所以这么走,想要远离柳家叛军控制的地区是其一,另外嘛
船底舱不见天光,也没有烛火,昏暗的环境并不影响徐观复的视线,他看向死死绑在柱子上的一坨肉,嘴角一勾。
五花大绑已经不足以形容,如此绳艺一幕,自然是有些前世记忆的他搞出来的杰作。
“我说,别挣扎了!这绳子,那是越挣扎越紧!我老家把这叫做气死牛!”
嘴里戏谑着,徐观复走近,给快要勒的蜷缩成一团的徐观宁松了松绳子。
没错,徐观宁。
江宁变故以后,直到准备北上洛京,他才有空好好盘一盘这言必称有秘密的臭老鼠。
这次兜圈子的走法上洛京,正是因为其嚷嚷着彭蠡泽有大机缘。
耳边,喘息剧烈如扯风箱,徐观复目光落在声音来源处,只见徐观宁阴鸷的脸涨成了猪肝色,胸口快速起伏。
能让一个固身上境贪婪呼吸到这个样子,足以见其憋的时间有多久。
徐观复似笑非笑的踢了踢他。
“老三呐!你不老实啊!这么不老实的你,说的话,能是真话吗?你说彭蠡泽蛇山岛的事,该不会是骗我的吧?”
说着,他面色一沉,眼神陡然锐利。
被这尖刀似的目光一扎,徐观宁杀猪似的叫起来。
“没有!没有骗人啊大哥!那里真的有龙宫!”
他实在是受够了这种被扔在黑暗当中无人理会的关押。
‘你想要知道什么,你特喵倒是问呐!’
徐观宁不只一次这么吐槽。
黑暗,寂静,孤独层层包裹中,他快要被逼疯。
“大哥!相信我!那龙宫中珍宝无算!”
“嗯!”
徐观复淡淡,故意摆出一副不在意的冷淡模样。
不是他要拿着端着,而是徐观宁确实不是个安分的人。
时不时得吓一吓,让他老实老实,也算是顺便磨一磨‘惊恐’神通的‘刀’。
转身回到自己的座舱,徐观复享受了一番茉莉的高超手法,羞耻的哼唧了一顿,这便又投入了修炼。
就这样,彭蠡泽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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