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破旧的围巾将头脸包得只留了眼睛,两腿踝在外面,腿上净是细小伤痕,赤着两只脚,一手拄着竹棍,一手拿着一只旧碗。

    凤药知是遇到讨口的,她一向对这样的人大方,备了饼,待会儿,再打上一大碗热汤,说不定就保了一条命。

    那人摇摇欲坠,不知是病了还是饿的,走几步歇一歇。

    凤药心头开始打鼓,感觉此人眼熟。

    待人再走近些,她已认出那是何人。

    心若擂鼓,转了一百个念头,是假装不认得?还是赶走?此人到来会引来祸患,还是多了帮手?

    她定定神,心中拿了主意,待对方走到门口,便过去引着对方向里走。

    “天冷,里头坐着喝碗热汤吧,出门在外的不容易。”

    凤药不由分说接过对方的碗,走到汤锅前打了满满一碗汤。

    那人注意力全放在食物上,没注意凤药,绕着客人走到凤药放汤的位置坐下。

    凤药将饼放在汤碗边,弯腰低声说,“别喊叫,是我。”

    “胭脂姐姐怎么跑出来的?”她喊出对方名字。

    那人身体一僵,不敢相信抬头看了凤药一眼,惊得要站起来。

    被凤药一把按住,大声说,“客官慢用。”

    胭脂明显吃得急,心思却并未在食物上。

    她憋着一肚子问题,一肚子委屈,想一吐为快。

    眼前人虽是她原先最瞧不上,最讨厌的小丫头,也正是这丫头将小姐带出抄家之祸。

    她跑了,在皇城里流窜数天,私里拦过其他夫人的轿子,都称帮不上。

    最后是夫人的闺阁好友私下告诉胭脂,大牢里吃不上喝不上,还闹起疫病,生死有命罢了。

    谋逆之罪,非天子近臣,哪个敢言?此事没有任何先兆,大家都摸不透皇上在想什么,是以无人开口。

    胭脂起了先找到小姐的心思

    待客人少了,凤药将胭脂带到自己屋里,胭脂急惶惶问她,“小姐安好?”

    “安好。”听到这两个字,胭脂松了口气,垮着脸,一副愁容。

    “你换了衣服,我带你去见她。”凤药忍住一肚子问题,打了热水,拿了衣裳。

    “我亦如你一般,扮做男子,行事方便。”胭脂板着脸,凤药拿来一卷白布,扔给她,自己先出门。

    “凤药……”

    “我名春生,她名春和,……你做我们小叔,叫运来吧。以后咱们仨相依为命。喊错不得。”

    凤药在外靠着墙说,虽然刚才她有一瞬间的犹豫,并不想与胭脂相认。

    可现在胭脂在这儿,她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安全感。

    好像,累久了,有了依靠。

    她听到里面传来水声,和胭脂强忍的啜泣声。

    待胭脂装扮好,开了门,恰如一个端正的大小伙子,她太合适男装了。

    那一卷烂衣服,被她拿到院中,点火烧了。

    她呆呆盯着那团火,眼睛不眨一下直到衣服化为灰烬。

    凤药直觉不大对劲,胭脂进屋对她说,“先莫告诉小姐我来了,我先熟悉一下,等能做事了再说不迟。”

    “相聚不免哭哭泣泣,现下我实在无心,若在此地无用,我是不会留下白吃饭的。”她如在常府般冷硬。

    “如果注定要告别,不如别相见的好。”说到此处,她已语不成声。

    凤药未打扰,先出去了,叮嘱她先别作声,自己会想办法给她搞身份。

    到了晚上,凤药果真没和小姐说起胭脂。

    胭脂细问了凤药过野人沟的情况,又问了凤药到这里的日常生活作息。

    直到三更天,凤药呼吸均匀,她却一直在黑暗中双目炯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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