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在乱世想活下去,要受多少磋磨,被当做牲畜般对待,低贱到尘埃里。
他从不把杀人当做负担,他杀起人来如砍瓜切菜,有人说他心肠是铁打的。
他是!
他的残酷配得上他受的折磨。
所以,他看到凤药才会被打动。
她同他一样受过苦,虽然不及他所受之苦的十分之一,可她没变,仍然对生命充满热爱,不责怪任何人,没有变得残酷无情。
她是生机勃勃的,她又有心机与智谋。
她远远没达到她所应该达到的高度。
“大约想找到一个携手变老的人,比之坐上皇位还要难上一万倍,人之善变……”玉郎只觉没受伤的那侧一沉,一颗毛烘烘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凤药累了,口中喃喃说,“我却不这样觉得呢。”
“我送你的话本子都看了。”
“看完了,挺好看。”
“我知道你爱看这类本子。”
“哪类?”
“俗艳之流。”金玉郎闷声笑了。
这石洞之中,这一刻,是他一生中少有的轻松之时。
可惜,轻松之时总是短暂的,他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他轻轻将手捂在凤药嘴上,凤药正昏昏欲睡,惊醒过来,睁眼坐直,紧张地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玉郎拉着她向石洞深处慢慢移动,躲在一块巨石后头。
“此处有熊粪!有脚印!长官,这里大约是熊瞎子出没之处,还是速速离开为妙。”
“到了晚间就太危险了,我们还是快点搜过去,我看前面有脚印,还是烧过火的痕迹。”
“你挤进去,看看里头有人没有。”一名长官命令小兵。
小兵不情愿地挤进石缝在里面草草看了几眼,口中不满地嘟囔,“有什么可搜的,他可不是傻了,往熊洞里钻。”
这小兵干脆坐在一块石头上歇了一会儿,才起身出了洞,回道,“回军门,里头没人。”
脚步声渐远,玉郎道,“那是上次带兵演练留下的痕迹。”
“四皇子这人,凶狠有余,可惜治下除了严格,还要恩威并施,他只有威没有恩,下面人对他只有怕,没有敬了。”
“玉郎。”凤药突然喊了他一声。
金玉郎一生中没人这般柔情万种地称呼过他,他只觉得心中猛地一跳,好似心脏要从嘴里跳出来一般。
他手上一紧,将凤药抱在怀中,脑子里迷迷糊糊,嘴上答应一声,“唔?”
“你真不愿娶任何女子?”
金玉郎心头一片苦涩,虽然心中澎湃,口中却冷淡,“嗯!”
“我愿进宫,我要自己拿到我想要的。”
玉郎心道,我愿你拥有所有想要的,还愿你将来儿孙满堂,有相爱的夫君,尽管那人不是我。
他松开手臂,低头看了凤药一眼,又看一眼。
“我们升起火吧,谷中晚上冷得很。等他们走远了,我的人会来接应我们。”
“我该怎么做?”
“你这样……”
“你可担心你家小姐?”玉郎知道两人感情非同寻常。
“她有常家做靠山,那是百年大家族,又有六皇子为夫,不须我担心,我也该为自己活着了。”
“李琮不是良人。”金玉郎简单总结。
“都无所谓了,她已经嫁过去,还能如何?这世道给女人的路本就不多,哪有可选的,她虽背靠常家,可也被常家所约束,被那些个规矩框住行为,以夫为纲,夫死从子,呵呵。”
“小门户的女子,若在乱世,无田无银,哪怕想做个小生意,何其艰难。除了去给人家做佣人,就算识字又有哪里愿意用女子为工?还有只能倚门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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