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闪身进去,关上门。
昏暗的光线下,她那本是貌如春花的女儿,此刻如被大风吹倒的野草,一身凌乱,散着发坐在地上。
一床被子被扔在地下,已是弄脏了。
皇后重重出口气,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
“你要沉得住气,难道你父皇真能将你关一辈子?皇家的人,哪个能顺顺当当一辈子?别说咱们,就是小门小户也不都是安生日子。”
“女儿,你是大周公主,要拿出公主的气魄。”
公主走过去,伏在皇后腿上,痛哭流涕,她抬头看着母亲。
她的母亲,大周皇后,在这样的光线下一样灰头土脸。
这个女人一生没得到过夫君的一点怜爱,独自坐在皇后宝座上,何尝有过真正的快乐幸福?
皇后不耐烦地推她一把,“你听进母后的话了吗?”
“是。”在这皇宫里,她最爱的人就眼前这个华贵端庄的女人。
公主乖乖擦擦脸,坐在皇后身边,靠在母亲肩上。
两人都陷入沉默,片刻公主直身转向母亲小心地问,“母亲,你能否让弟弟问问……牧之为何没来看我?”
“女儿有话想和他说。”
皇后变了脸色,“你还在想着他,我问你如若设计害你的是别的男子,你当如何。”
“我……肯定会杀了他。”公主回答得轻声但很坚决。
“那放到他身上呢。”
公主低着头,不说话。
皇后气急,“你呀你……”
“是我先对不住他。”
“所以,他给我服了五石散,我……”
皇后起身走到门后,回头留给公主一个冷冷的眼神,“你快醒醒吧,那男人心中对你只有恨。”
皇后派人在公主府搜出余下的五石散,并上呈皇上,做为常牧之引诱公主做出有伤风化举动的证物。
皇上只是瞟了一眼些东西,告诉皇后将东西放下,马上出去。
“咱们的女儿被人引诱,做下这种事,她有不对,可引诱之人不可恨吗?”
“比你女儿的床榻之事要紧千万倍的事多如牛毛,朕不管国事,去管她那点屁事?”
皇上冷言相讥,“东西放在这里,朕知道了,那也是朕的女儿,朕不会将她怎样。”
他嘲笑道,“那么多女子,偏她受了引诱,你真做的好母亲。”
皇后灰着脸,不言语。
“朕让着你,你就别得寸进尺了,出去。”
皇上皇后不睦已久,像今日这样不留情面,这是第一遭。
皇后行个礼退出含元殿。
她身后虽然站着整个王氏,可她只是皇后。
三纲五常压着她,她既使有权利,也并非来自她自身。
而是她的父兄,宠大的王家。
经营多年的王氏,光是门生故吏遍布朝廷。
上到士绅,下到芝麻小官。
可她,只是摆在后宫凤位的王家一个招牌。
皇上待她的客气礼遇不是出于对自己皇后的爱重,而是对王家金字招牌的无奈。
她深吸口气,这命运,在她出嫁时就已注定了。
皇上说过几句难听话,心中舒服许多。
这一天他过得极不顺利,因为南边战事,大臣们吵得几乎将朝堂翻了顶。
主战与主和的吵成一团,却没有一个人说说,钱从哪来,粮从哪来。
他自己也开不了口,宫内正大修未央宫。
他怎么能说出国库空虚这样的话。
最关键,大周建朝以来,没有出过战败皇帝。
若是他有了败绩,写到史书上,他将遭万世唾骂。
他也无颜去见祖宗。
可他却未想过,自己丢了祖宗打下的疆土又怎么有脸去见列祖列宗?
想退缩时,人总能为自己找到千万个理由说服自己是身不由己。
他本以为臣子们都知道国家这几年情况,会支持和谈。
却不曾想有一大批臣下听不懂他的暗示,仍坚持要打仗。
特别是以曹家为代表的武将们。
他们信誓旦旦,要将失去的国土夺回,将敌寇杀得片甲不留。
却不知从兵甲未动,粮草先行。
打仗,打得是后方!
终于,皇上忍不住问了一声,“要打仗,钱粮从何而出?”
“国库还有百万两银子,够军队走到哪里?”
一句话结束了吵闹,也结束了这次令人窒息的朝会。
他走出朝堂没几步,刚松口气,就被一声“皇上”叫得又悬起心。
回过头看到来的是何人,眉头紧锁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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