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必你这个特务头子已布置好了?”

    “是,臣下已派出影卫监视京中各臣子。”

    殿外,已落黑幕,又一个不安的夜降临了。

    远离京郊一处不起眼的小土房,柴门被一道佝偻的身影推开。

    那人左右看看,并无人烟,他一松手,怀中飞出几只信鸽,不多时便消失在天空中。

    影子又回到了茅屋里。

    这茅屋是障眼法,为了掩盖一处长达数里的地道。

    此人在地道中脱掉外衣,是个精壮汉子。

    从地道按标记走回去,可直达太师府。

    消息还是传出去了。

    谁也不知道修建太师府时,王太师便于花园假山下,修建了一条四通八达的地道。

    通向京师四处大门之外。

    守住四个出入口,他仍可将消息传出去。

    这可不是知会自己门下各封疆大吏,关于皇上病况的信件。

    …………

    徐忠领命而去,天边传来一阵阵的闷雷,空气带着风雨前的土腥。

    起风了,骑在马上,他的护甲与佩剑撞击,发出肃杀的叮当之音。

    街边小民并不知大变在即,房中点着温暖的灯。

    时不时传来饭菜香气。

    孩子的哭与笑,是长夜最美妙的伴奏。

    徐忠的思绪奇异地飘回自己家中。

    不争气的弟弟关着房门谁也不见。

    从他失了那只眼又强迫燕翎观看图凯被车裂。

    两人彻底不再行夫妻之实,因为有了小公子,两人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那一晚,车裂图凯的那一晚。

    成了徐忠时常梦魇的根源。

    那一晚,他处置完图凯回了营房。

    房里没点灯,他却敏锐感觉到有人的呼吸,拔出一半剑,缓缓走到内帐,挑起门帘,见床上隐约有道身影。

    影子起伏说明那人在抽泣。

    他身上带着烟火与血的气息。

    图凯的尸体被聚在一起,浇了油,点起火。

    他看着那些烂肉被焚烧殆尽,一股奇特的,又香又恶心的气味被风吹散。

    很多人都吐了。

    他做将军这么久,第一次重刑处罚一个士兵。

    还是被他救过的人,自己的亲卫队长。

    在车裂图凯前,他与图凯有过一段对话——

    …………

    图凯受尽所有刑罚,一直不开口。

    徐忠终于走入暗房,站在不成人形的图凯面前。

    他轻声问,“你进去时,她在里面吗?”

    一直垂着头如昏迷的图凯,突然抬头,从肮脏的头发中瞪着一只血色眼睛瞠视着徐忠,“你还算个男人?”

    徐忠拨弄一下他的头发,一个手指抬起他下巴,“可惜了,生得这样好看。”

    “我不想拷问女人。她们嘴可没这么紧。”

    图凯吐了口血沫,终于承认,“是我进帐偷看了,里头没人。”

    “是你在战场上推了我。”

    “单凭这点,我就能定你的罪,可我想知道是不是你把消息,卖给敌方?叛——徒。”

    这是一个侮辱性极强的词汇。

    军营中净是粗人,互骂起来“操”可以随意使用在对方家族所有女性身上,大家互骂再难听,从不曾导致斗殴。

    “叛徒”不一样,谁也承受不了这个词汇的侮辱。

    谁骂了对方叛徒,骂战马上升级为斗殴!

    “我,我不是叛徒!我是复仇者。”

    图凯果然承受不住,开始分辩。

    徐忠脸上一副高深莫测,“我是身经百战,久经沙场,自小与皇亲宗室混在一处的国公府大公子,不是任事不知的纨绔。”

    “图凯,你认错了我。”

    他站在潮湿阴暗的洞穴中,昏暗的火光只勾勒出他的身影,那样大而黑暗,甚至看不到一点表情。

    接下来的话,彻底让图凯变成了彻头彻尾的小丑。

    “到底,小公子是姓徐。”

    “等他大了就算有机会知道自己是杂种,你以为,他会认祖归宗跟了你的姓,做个母亲私通外男而生的私生子,还是认下我这个父亲袭爵称王?”

    图凯的眼睛瞪得快流出血,他没想到,万万没想到——

    “没想到吧,你们这些自认为聪明的二流货色。我什么都知道。”

    图凯结结巴巴,“那,那是为什么?”

    “因为我必须有儿子!她这么处心机积虑总比我为她安排借种要好。”

    “你身体好,生得俊。想来孩子不会太差。”

    “我只是顺势而为。”

    一个不能生育的嫡长子,对国公府将是毁灭的打击。

    只要是他的嫡妻生下的儿子就好。

    不管同谁生,生下来就喊他爹爹,在他的军营中长大。承袭国公府的荣誉。

    只要是个优秀的孩子,谁的种一点不重要。

    国公府的前途与权势都在。

    “所以,你是为谁复仇?”

    徐忠玩弄着佩剑上的剑穗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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