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了衣服,加了件胭脂色洒金披风,向含元殿而去。

    她打定主意好好哄哄皇上,晚上好让皇上来长乐殿陪她。

    到了含元殿,气氛有些冷清。

    宫人不知所踪,饭菜已上桌,只余凤药和小桂子两人在旁伺候。

    不知为何,曹贵妃打从第一眼见到凤药便不喜欢她。

    这个女侍书,什么时候都陪在皇上身边。

    皇上没什么表情,却能让人感觉到他不高兴。

    不过,看到曹贵妃进门,他还是带了笑意。

    坐在椅上伸出手,贵妃把手送入他宽大手掌中,皇上握着她的手叹道,“这么凉,先喝碗热汤暖暖身子。”

    他亲自舀了碗汤,“你喜欢的海参鸽子汤,专为你煲的。”

    曹贵妃害羞地一笑,接过汤碗,刚尝了一口,只听皇上长叹一声,瞧着曹贵妃欲言又止。

    “皇上?”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丝怜悯划过,皇上拉住曹元心的手,“元心,你坚强些。朕有个不好的消息。”

    元心睁大着眼睛,看看皇上,又看看凤药,凤药从衣袖中抽出一纸奏章。

    元心接过打开,只看了几眼,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按住桌子,急喘几口粗气,再看那张簿簿的纸——

    她四叔,及两个堂兄皆战死于包抄蒙古的战役中。

    曹四郎家断了香火。

    曹贵妃眼中溢出泪水,恨恨地,又不知去恨谁。

    “这一仗是败了?”她丧气而绝望地问。

    “是。”

    曹家绝了一门,战败死也白死。

    战败而死,成不了受人景仰的英雄,还要被人骂做无用。

    曹家不但要承受失去至亲的痛苦,还要承担耻辱。

    “元心,朕不会发明诏罚你的家人,你可放心。”

    “放心?叔叔哥哥都死了,我还有什么放不放心的。”

    元心与四叔家关系最好,和两个哥哥相差两岁自小一处于耍,比别的姐妹兄弟感情都要深。

    她能入宫即封贵妃,还不是因为父兄前线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

    “贵妃节哀。皇上接了战报伤心了一天,不知怎么和你开口。”

    凤药安慰元心。她却像没听见似的向门口走去。

    皇上一拍桌子,沉声道,“元心你放心,不荡平蒙古叛部,朕这个大周皇帝也不必再做下去了。”

    他的怒火不但来自吃了败仗,还来自朝堂。

    多得是人等着看他的笑话。

    多得是人压心底看不上他这个来路不正的皇帝。

    明明大周吃了亏,竟还有人暗中叫好。

    这样的人放在朝中,德不配位,是对皇帝的羞辱。

    “自今天起,自含元殿起,一应供应减半,节约的钱粮全部用到军需上。”

    “快过冬了啊。”皇上皱着眉说了一句。

    随后,他疲劳地抚着额,太阳穴“突突”暴跳。

    …………

    曹家举家哀愁一片。

    他们会安排照顾四郎遗孀,但曹家老大旧疾复发,去年过世。

    二哥年事已高,身为曹家顶梁柱,不合适再到战场拼杀。

    三郎打仗腿上落了点残疾,不再出入朝堂,四郎现在全家老少都死在战场。

    还有老五、老六、老七。

    老五才庸学浅,身体不太好,沾着哥哥们的光当个小武官。

    老六也不出色。

    唯独七郎,年轻、英武、健壮,也有资历,又立过战功。

    此次曹家折了三个好男儿,又吃了败仗,还是新皇登基,第一场大规模战役。

    会不会有旨意降罪尚不知道。

    但七郎一直无后,这一点不能再忍。

    他不但需快点诞育子嗣,还要去把四郎一家的尸体带回来安葬。

    这次,二朗不打算再以温和态度对待七郎。

    他后悔从前太由着曹阿满。

    叫回七郎,他在书房与七郎独聊。

    “你四哥的事你已晓。”二郎点上烟枪,重重吸了一口。

    “他们家算是灭了。”二哥喷出浓浓烟雾,长叹一声。

    七郎灰着脸,家中除了二哥,他与四哥感情最亲厚。

    这次四哥战死,他知道时心脏如裂开了似的。

    可他不知如何表达。

    “你四哥平日待你不错,现在你也得为老四家做点事。”

    二郎吸着烟,一脸悲苦。

    “家里人丁虽多,出色的就那么几个。五弟六弟指望不上,三哥腿又不好。能指望的只有你了。”

    七郎起身跪下道,强忍眼泪,“二哥,小弟愿接四哥上战场,打败蒙古再回朝,就算打上五年十年,小弟也愿意。”

    “你四哥需要的是这个吗?报仇?我们家打仗打得少啊?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懂?”

    “那哥哥需要小弟做什么?”七郎一脸迷茫。

    二郎一口烟喷七郎脸上,恼怒地说,“这还用问,这会儿了,你还跟你老哥装糊涂?!”

    七郎低下头,他心中有几分猜测,又不敢做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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