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住砖块的位置。
大哥拿出只秃毛笔,用舌头舔舔,在册子上写了几笔。
院外响起车辙声,小前腿开始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
“磨蹭什么?”门外响起二娘的声音,很不耐烦,“快抱走,我要睡觉了。”
小前拉开门,胡子叔狠狠从背后推他一把,他踉跄着走到院中,二娘把孩子向他怀中一塞,一股子淡淡的酒味飘入鼻孔。
小前低下头,闻了闻本该有奶香气的婴儿,却只闻到酒气混着尿骚。
孩子的尿布都湿透了。
他默默从院中晾的布片里拉下两块干掉的,熟练地帮婴儿换上。
婴儿脸颊红通通的,动也不动一下。
二娘得意地说,“我想的办法,喂一点,这些聒噪的小东西就会安静一整夜。”
她打个哈吹,对胡子叔道,“没事我要去休息了。”
男人阴郁地点点头,指了下马车,“上去。”
“大姐不是一起去的吗?”
“你没断奶?非粘着她干什么?她不去。”
二娘笑得捂住肚子,点了点小前的额头,“小天真,我那会儿说陪你一起去是哄你宽你的心呢。”
她转身扭动着身子向内院走去,领头人“呸”了一声,嘀咕道,“老骚货,晚上叫你知道老子是谁。”
小前进到车厢内,车厢逼仄,车身一晃,马蹄声响起,车子向前移动。
仍是那条路,越走越偏,到了那间旧宅前,车子停下来。
胡子叔跳下车,对车内道,“到了。”
小前只觉得天异常冷,脑子里不知为何想起白天看到的麻油鸡。
他应该当时就买下来吃了它。热腾腾的鸡,一定特别鲜嫩。
胡子叔推他一把,“别磨蹭,快点。”
门是掩着的,推开后,头院黑乎乎,不过二道门开着可以看到里头星星点点的烛光。
他小心脚下,护着怀中的孩子,怕不小心跌倒了摔到孩子。
胡子叔一直站在他身后,他走快、走慢,胡子都离他一步之遥。
二道院屋内有光,院子靠边角似乎有人影晃动,看不真切。
他腿都快软了,好容易走到门帘前。
领头人一挑帘子,里面点着几支蜡,不怎么亮堂。
摆设十分陈旧,中堂只有桌椅,几支蜡。
两边的配房也亮着灯火。
胡子叔向左走去,挑开门帘,对他露出一个叵测的笑,“你来。”
里头同外面的寒酸不同,倒是装饰得像富贵人家。
外面升着炭火,有个药吊子在滚着药汤。
房间很深,被一道碧纱橱隔开了。
里头隐约看到躺着个人。
外头的药吊子让小前心惊胆寒。
“孩子抱来了,贵人需要看一眼吗?”
胡子叔变了个样子,躬着身规规矩矩对着纱橱内的人说话。
“抱来,我瞧一眼,鲜灵不。”里头传出个沧桑的女声。
胡子对小前一使唤眼色,示意把孩子抱进去。
原来里面有个宽大的贵妃塌,一个男人没有脱鞋,靠在塌上,闭眼在养神,塌很大,另一头坐着个中年妇人。
目光不善,眼底发青,穿金戴银,伸过手让小前把孩子给她。
听到动静,男子费劲地睁开眼,“娘亲,非如此不可?”
小前看向男人,他面容清秀,却一脸病容,说话声儿带着喘,似乎光是讲话就费尽了力气。
女人像没听到儿子说话,皱眉看着怀中婴儿。
轻轻晃了一下,孩子没醒。
她干脆用力掐了一下孩子的小脸,小前“哎”一声,她抬头狠狠瞪着小前,随着怀中婴儿发出啼哭,她才露出满意地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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