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却摇头,“你最好去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地点埋伏,说不定有更好的收获。”

    说白了,这里只是存“货”处,那里才是销金窟。

    “那人一直没有现身,必定有原因,这里并不危险。”

    曹峥想想觉得有理,便应下了。

    李仁回到屋里,二娘已经不在房中。

    他趁机自己一点点开始翻,终于在原先放床的地方,找到一块活动砖块,拨出来,里头是空的,册子就在里面!

    他拿出来,一页页翻看,心头在滴血,一笔笔交易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

    这些小生命都被幕后之人拿去做交易,而达成更深的谋算。

    这谋算会是什么,他暂时不得而知。

    他只是恨自己能力不够,无法现在就一举剿灭了这间收割婴灵的魔窟。

    他把册子放回原处,走到院中,没告诉二娘自己已找到册子。

    只是找个地方坐下来,他必须晾晾太阳,让明亮的阳光驱散心里的阴影。

    李仁一直认为自己是个有勇有谋之人。

    所以他才敢主动请缨出宫调查收容所的内幕,破除笼罩在京华上空还未被人察觉的阴云。

    然而,当他真的去到现场,并且以钢铁般的意志挺过杀人现场的血腥场面,他以为自己真的做到了。

    然而,噩梦刚开始。

    那种场面对人的影响是一点点渗透到人的每个毛孔中的。

    “后怕”这个词造得十分精妙,绝对拿捏了人的弱点。

    李仁开始不停做噩梦,每惊醒,大汗淋漓。

    他仰脸让太阳倾泻在脸上,闭上眼睛,世界一片红。

    才出来短短月余,他仿佛一下长大了。

    从前心里只有蓬勃的精力、野心,想探索外面的世界,感觉再危险的地方,他也能凭借自己的智慧闯过去。

    等出来才知道,自己在自以为是,天外有天,他的青涩实在太明显。

    变化最大的是内心,他现在满腹的愁苦与怨恨,自己想想都觉得可笑,他的兄弟们都在宫中过着平淡舒适的日子,他却在外面劳苦奔波,牢骚满腹。

    他把思路扯回当下所做之事上。

    如果想关停这间收容所太简单了,杀了这几个人也相当容易。

    甚至剿灭北宅拿了那边所有人也并非难事。

    但后续问题就大了。

    背后牵扯深广,大约这些人关入牢中,还没审就会先暴毙,亦或是跟本抓不到活的。

    除去这些人,若无实证,后头那些隐藏的“贵人”如何落网?

    连陈紫桓都有可能推说自己不知道院里进行的交易,是他们自己在做这些事。

    他只管把钱给到衙门,内里所有事他都不经手,偶尔他会来看望辛苦劳作的看护们,给婴儿加些奶钱。

    至于他们怎么会卖婴,他不知道。

    那些婴儿的尸骨又会埋在哪里?找到尸骨也是证据的一环。

    他连小前都找不到。

    要是找到婴骨,再找到记录那些“用药”的贵人的册子,便能敲死这桩开国大案。

    到时当今皇上定然龙颜大怒。

    今后即使父皇不喜欢他,但也不敢小看他吧。

    可这样做,需要时间,眼见收容处不只收女婴,开始接纳大些的孩子。

    若只以人入药是不需要这么大的孩子的,这里定然又开始搞行更多污秽之事。

    这日来了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小男孩。

    这孩子大约脑子有点问题,憨憨的,是个爱笑的孩子。

    穿得破烂却干净,不知是谁家的心头肉。

    走丢在街上,被人牙子领了,先来这里叫二娘过目,看得上便能比人市多卖不少。

    这孩子卖了五两。

    他生得模样叫李仁心惊胆寒——

    他漂亮得像个小姑娘,一双眼睛黑而圆,长长的睫毛忽闪得人心头一片软绵绵,那眼神干净清澈,目光像春天酥柔的风。

    “买这么大的孩子做什么?吃得又多,又不听话。”李仁不耐烦地对二娘说。

    那娘们倒也不在意找不找得到账本子,没有再记新的就是了。

    她也不识字。

    到时告诉东家一声就行了呗。

    “东家交代的,叫找个十岁的漂亮男孩。谁知道他要来做什么。”

    “我告诉你。”她压低声音说,“这件事,可以领二十五两赏银,大家分十两,你我分十五两岂不美。”

    “他什么时候说的要大些的孩子,我怎么不知道?”

    “好几天了,那时候胡子还在呢,没找到合适的。这下好了,又有入项,小三爷,你会写字吗?咱们买个新册子重新记,晚上要来领人。”

    “倒也认得几个,我去买吧。”

    李仁这次没叫麻子,胡子一死,他出门倒自由了。

    这次不喊麻子出来主要是他心中有个主意,需要曹峥出面。

    来到赌坊,他透露很多一直没说的事,包括北边的旧宅做了什么。

    曹峥哪里听得了这些,当下暴怒就想带人铲平那里。

    “不可冲动,我也同你是一样的心思,每次送出一个娃娃,我都想扇我自己耳光,我怎么这么没用。可是为除巨恶不得不等一等,你懂吗?”

    曹峥两眼赤红,李仁早已难过好多天,此时早已静下来,他一直处于被动状态,缓了这些天终于想到自己也可以还击一下,至少出出心头恶气。

    他对曹峥说,“你带人,找机会人不知鬼不觉,揍那姓陈的一顿,叫他起不来床,他不出面交易大约得暂缓几日。”

    曹峥咬牙点头,“交给我了。”

    “别出人命啊。”李仁嘱咐,“他还有用呢。”

    ……

    曹峥跟了紫桓两天,发现他几乎没有独自出门的习惯,都有胭脂在侧。

    去北郊也会带着她,只是不让胭脂进去,只在外面马车上等着。

    胭脂前面做了那么多事,只为进到这关键所在好拿住紫桓的短处,就是那本记清人名的账本。

    那东西不止是短处了,还是很多人的身家性命。

    因为至关重要,紫桓一向亲自管理此地。

    胡子死后,再交“货”只在院中交接,送上“货”,收容处的人就离开。

    李仁和曹峥无意的泄愤之举倒真帮了胭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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