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没带着狎昵,甚至有些过于郑重了。

    她感激紫桓对自己的“尊重”,虽然她不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种带着距离的亲近。

    她太年轻,意识不到有人会用糖裹着毒哄人吃呢。

    也察觉不到人潜藏的恶意。

    胭脂中间醒了一次,想吃口茶。

    喊了一声没得到回应,她眼皮沉沉,合上眼又睡了。

    直到早晨,一醒来就先饮了两盏解了渴,问穗儿,“昨儿半夜你上哪了?害我想喝茶也喊不应。”

    “奴婢肚子有些饿,在小厨房下碗面叶。”

    “这个倒好,今天早上就吃这个吧。”

    穗儿欢喜地应着,“我去给夫人下。”

    “等一下。”胭脂喊住穗儿,“昨天只你自己宵夜?”

    穗儿顿了下,不知为何不愿说实话,点头说是。

    胭脂出口气,挥手叫她去了。

    她不担心紫桓在女色上妄为。

    历经沧海桑田,她认为紫桓已经不对女色动心。

    ……

    一天波澜不惊过去了。

    夜来,穗儿趁着胭脂睡着,又溜到厨房偷吃。

    白天她不敢吃太多东西,都只吃六成饱。

    还在长身体的年纪,她夜里总是饿得睡不着。

    年轻女孩子又爱吃零嘴,偏胭脂害喜什么也吃不下。

    府里没零嘴可垫垫肚子,想吃只能自己动手做。

    她去熬疙瘩汤,须多多放胡椒。

    辣乎乎喝下去,再冷的天都能把身子暖热。

    她会许多拿手的家常吃食,都是娘教的。

    娘说,女人伺候丈夫,头一条就得让劳苦一天的夫君吃个中意的饱饭。

    她年纪虽小,做的吃喝,一家老小都喜欢。

    门开了,冷风吹得炉火一晃。

    紫桓背着光立在门口,看不清表情,穗儿蹲在地上扇火,只觉得主子异常高大,几乎挡住了整个门扇。

    他周身的气质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让她有些惧怕。

    “又有什么好吃的?”只一瞬间,他又恢复成那个和善的儒雅公子。

    穗儿低声说,“疙瘩汤。是种贫贱吃食,主子不会爱吃。”

    “你主子也是穷苦出身,这东西我吃过,多放胡椒才好吃,一会儿送一碗到我房间。”

    穗儿不像头一日那样多话。

    她再笨,也觉得两夜都在小厨房这种地方遇到主人不寻常。

    甚至,她后悔自己不应该这样馋嘴,大半夜想吃东西。

    早睡下不就没事了?

    猎物哪里会懂狩猎者的心思。

    她谨慎地将汤端去紫桓房间,“老爷,汤放在桌上吧。”

    紫桓点头,同时示意她坐下。

    穗儿后退一步,“爷还有什么吩咐?昨儿夫人半夜找不到我,已经生气了。”

    “你昨儿说你娘想叫你过安稳的好日子,要把你许给什么肉铺家的庆哥儿?”

    穗儿不说话,警觉地盯着他。

    “你还说你娘最疼你。”

    紫桓心底有种奇妙的快感,像等着宣判、高高在上的判官。

    他太爱这种“掌握”的感觉。

    见穗儿皱着眉,绷着脸,他露出满意的一丝丝笑意,从怀中掏出张纸晃了晃。

    “你娘把你卖了。”

    穗儿不信,直愣愣瞪着那张纸,好半天才喃喃道,“老爷在开玩笑。穗儿不识字,不知真假。”

    紫桓把纸放在桌上,自己绕到穗儿身后,把她圈在自己怀里,却并没抱着她。

    用手指着纸上的字,一个个地为她念,“钟山有一女,名钟穗,年十五,情愿卖于严东亭为奴,生死不念。所卖之资三十两银,现已两讫,立字为据。立卖人,钟——山。”

    他拉长声音念,严东亭是他化名,他不乐意用,在此地仍用陈紫桓这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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