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我穿鞋。”
“??啊?啊啊!”她赶紧蹲下身,给胭脂把鞋半套在脚上。
因为孕期脚肿,胭脂已经不能完全穿上鞋子,只能半套着穿。
反正她也不大出门,故而懒得做新鞋,反正生下孩子就能恢复原样了。
套好鞋子,胭脂又叫拿来皮草大氅,将自己裹进厚厚的大氅中。
“你等在屋里,别跟着我。”
“是。”珍珠答应着,帮夫人挑起棉帘子。
听不到夫人脚步声,软底鞋子走起路来轻悄悄的。
她在屋内长叹口气,在院里做活时,总觉富贵人家的夫人,过得那样舒服,半分不担心吃穿,如神仙一样逍遥。
过了内室贴身伺候,才知道世间之人,甭管富贵贫穷,人人有烦处。
陈老爷那样的人物,整个镇子找不出第二个。
原是神仙下凡似的,竟是个人面兽心的。
只看外表,哪看得出?
珍珠倒出一杯茶,自己一口气喝了,香得直冲天灵盖儿。
……
胭脂静悄悄走近自己给穗儿安排的房间。
她提出换个房间给穗儿,紫桓必定明白自己的意思——
叫他远着穗儿,让这丫头好生歇两天。
远远看着窗子亮着一抹微亮,穗儿大约还没睡下。
她越走越慢,心中像有预感似的。
还余几米,她立定在原地,听到屋里传来不清不楚的“呜呜”声。
不是男欢女爱那种扣人心弦,让人发颤害臊的动静。
这声音饱含隐忍的痛苦,像灵魂发出的呜咽。
她不敢向前,害怕揭露出她不愿意面对的秘密。
外面的夜那么黑那么长,连月亮也藏起来了,唯余一点微弱的星光藏在深而远的夜幕中。
此刻的胭脂被一阵孤独感深深击中。
好像整个世界只余自己,一切的危机都要独自面对。
枯枝在寒凉而空旷的院中发出哗哗脆响,倒像在下着一场倾盆大雨。
檐铃在屋下发出寂寞幽长的“叮当”声响。
一声两声的夜枭啼鸣仿佛从很远的深涧里传过来,不眠不休……
那痛苦而压抑的呜咽,无休无止冲击着她脆弱的神经。
她终于移动脚步——脚麻了。
冻的,还是站了太久?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站了多久,像一瞬间又像站了几个时辰。
脑子里一片空白,对于接下来要看到的场景故意毫无防备。
一切尽在预料,不如什么也不去想,要伤就伤透好了。
她带着自毁的心情向那抹微光走去。
这间房没来及打扫,她就让穗儿搬进去了,窗子没更窗纱,有裂开的地方。
她向内看……逼着自己不要移开眼睛去看……
穗儿的手指流出血了呢。
这傻丫头抓住木头桌子为什么要用这么大的力气?指甲盖都掀开了。
她更换过的衣衫又撕碎了。
她一头汗一脸泪,想叫出声,却做不到——
一根白绫穿过她两片唇瓣和上下牙床,紧紧系在脑后。
使她的嘴巴合不拢,口涎湿了绫布流向下巴。
她那样狼狈。
比她更狼狈的,是紫桓。
紫桓袍子撩起,草草掖在腰带里。
衣冠不整,形象是胭脂从未见过的狰狞丑陋。
他在鞭打穗儿。
“哭!哭啊,不疼吗?……”
穗儿因为恐惧而哆嗦着发出呜咽。
紫桓一手揪住她已经散乱的发,他要看着她的脸。
看着她因为失去希望而痛苦……
看着她眼中的光破碎得不成样子……
看着那些光慢慢熄灭……
在他眼中,这才是世间绝美、稀有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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