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的眼泪崩开似的向外涌,以为主母快不行了。

    她抽泣着,端个盆子也没手去擦,由着泪水顺脸淌。

    却见主母微微睁眼,“没……没事……咬到嘴了。”

    珍珠赶紧放下盆子,又拿条毛巾让主母咬上。

    “出来啦!!”婆子欢天喜地的叫出声。

    一大团血肉从胭脂身下掉出来,浓郁的血腥气紧随其后弥漫整个房间。

    外面的男人又怎会知道,人降生于世间原是生死相交、血淋淋的场面?

    胭脂的汗水浸透了头发,她终于放心地合上眼,连眼皮的重量也支撑不动了。

    ……

    婆子连忙出去报喜。

    “娘子真是吉人天相,虽流了不少血,但只是撕裂伤,不打紧,将养些时日就能恢复。”

    又交代珍珠,“先不要穿起裤儿,要晾着伤处,用烧开晾温的水每日清洗,一定要保暖,不可吹冷风。”

    婆子们各领丰厚赏钱离开陈家宅院。

    饶是受了这许多苦,胭脂生产过程算是很顺利了。

    她疲惫地只看了一眼孩子就昏睡过去。

    更换垫身的小褥、擦洗身体……

    她统统不在意,哪怕现在请全镇人参观她的身体,也休想叫她再动一下,她只要睡觉。

    ……

    里间收拾好,紫桓挑帘进来,抽了抽鼻子,空气里的血气散了不少,仍能闻到。

    那血乎乎的褥子丢在一边,还没丢掉。

    他坐下来,珍珠在一边说,“夫人太累,需要好好睡一觉。”

    她把孩子抱给紫桓,那孩子没足月,更需小心看顾。

    瘦得像个小鸡仔似的包在小被子里。

    紫桓喊了个乳娘进来,叫她喂喂看。

    珍珠看紫桓没个主意,便道,“夫人只住着东厢房就够养身子用,西边厢房可以升起火,叫乳娘带孩子住那边,夫人想看也方便。”

    “大冷天,孩子夫人都不方便出门,这样两边都好照顾到,宅子里做饭也方便的。”

    紫桓眼睛不离胭脂,顺口道,“你去吩咐吧,我瞧你暂时先管着内院的杂事好了,省得他们没脚蟹似的摸不着头脑。”

    珍珠把乳娘都集中在西边房内,留了几个乳汁丰富的,试用几天再决定留下哪个。

    房间很快收拾好,炉火也升得旺旺的,一切都安顿好,天色渐渐暗淡下来。

    竟是从头一夜一直闹到第二天傍晚,这已是生产很顺利的了。

    有些产妇疼上几天几夜生不下来的,为保孩子,产婆是不顾产妇死活的。

    只管把孩子先挤压,伸手进入体内将孩子拉拽出来。

    有些更狠的,竟将产妇开膛破肚,孩子好好活着抱出来,产妇大敞肚腹死在床上……

    这些传说都是真实发生过,珍珠都晓得的。

    眼见身边一起洗衣、劳作的姐妹,挺起大肚子,突然有一天就消失不见,便知发生了什么。

    死了产妇的家里,不办丧事,将难产而死的妇人用席一卷,乱坟岗扒个坑草草掩埋了事。

    留着钱,还要娶下一个妻子。

    珍珠心中念着菩萨保佑,夫人一切安好。

    亲自监督煮好汤汤水水给乳娘下奶,以及合适夫人进补的月子餐食。

    眼见准备齐全,这才擦擦手,回了房。

    胭脂动动身子,疲惫地睁开了眼。

    只觉身子轻飘飘的,明明屋里升着那么旺的火,还觉得冷。

    “胭脂醒了。”紫桓欢呼一声。

    低头轻声对胭脂说,“你可还好?觉着怎么样了?你流了好多血。”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这个孩子将他和她的命交缠在一起,再不能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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