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如何了?”夏湖拦住一个端水的宫女,皇后问道。

    “大夫说……”她压低声音,“两人都保不住了,先护好母体为上。”

    皇后心中慌张得不行,她还抱着一丝希望曹元心能保住胎儿,现在也破灭了。

    右院判终于也来了,却被挡在外面——

    接生嬷嬷说愉贵人已经发动产程了,男子不能入内。

    贵妃和愉贵人在一处,传出消息说出血不多,但脉息上孩子是不在了。

    她有孕才一个多月,问题不大。

    后面服过缩宫汤,如月信一样把胎胚掉干净,便能保住生育能力。

    皇后五内如猫抓,夏湖搬来凳子,她也坐不下来,在屋内来回踱步。

    屋内如蚂蚁窝一样,一声长呼“皇上驾到——”

    宫女纷纷跪下。

    皇上三步两步走入房内,一眼看到跪在地上的皇后,他尚不知发生何事,扶起皇后急问,“发生什么了?”

    皇后不知从何说起,只道,“她二人在本宫殿中,贵妃正和本宫一同看账……”

    “直接说事情。”

    皇后突然哭出声来,“不知为何两人同时腹痛不已,都见了红,妾身只能赶紧传太医,谁知……”

    黄杏子两手血出来,沉重回禀,“愉贵人分娩了,生下一个皇子。”

    她用手肘擦了下眼泪,声音发抖,“皇子是活着的,可是月份太小,恐怕……坚持不了多久,皇上看一眼吧。”

    接生嬷嬷将孩子在内室擦干净,抱出来。

    “还我的孩儿!还我儿子!皇上!!给我的孩子报仇啊——”

    愉贵人尖叫得破了音,夹着哭声。

    其间还有曹元心的呻吟。

    皇上向那小包裹瞟了一眼,孩子只有巴掌大,挣扎用力喘气,跟本不能啼哭。

    不由伤心落泪,“朕的孩子好薄命。”

    “抱进去暖着,别叫他觉得这世间太冰冷。”皇上摆摆手说道。

    愉贵人还在哭叫,忽而没了音,出来宫女回报说贵人伤心过度晕过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皇上伤心过去,怒意渐生。

    杏子答道,“二人都有用药迹象。臣女已经尽力,可药性太烈,实在无力回天。”

    ……

    她说完又进入寝宫内。

    和寝殿内的杂乱相比,外头房中一片寂静。

    所有宫女、太监都跪下了。

    皇后想辩驳,却无从说起。

    听到杏子说两人都用了药,她甚至不知道药下在哪里了。

    整个饮茶过程她都在跟前,一切正常,跟本没有一点动手的机会。

    她眼睁睁看着两人一起吃了点心,喝了茶。

    茶是夏湖端来的。

    可落胎药不管是粉末还是汤药多少有气味。

    就算趁自己不注意洒到杯子中,想让愉贵人没有知觉喝下去也不可能。

    点心是当天膳房送来的新鲜糕点。

    无人知道今天要对账,邀请是也随机发出的,谁能提前做好带着药的点心等着?

    夏湖更不可能背叛自己。

    她思来想去,只觉这次的事情实在蹊跷。

    皇上却不管她想什么,再次问她,“人在你宫中出的事,你有什么话说?”

    这意思很显然没话说就算到她头上了。

    她突然醒过来,跪行几步,“臣妾跟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请皇上查清到底谁下了药,栽赃臣妾?”

    “小桂子,你带人去皇后宫中将两人所吃食物全部带来,请两位院判一同查看,朕就在此间等着。”

    他看着皇后,跪在地上一脸迷茫,便道,“你先起来,事情没落实,朕不会责罚你。”

    夏湖上前扶着皇后,让她坐下。

    杏子再次挑帘出来,低头道,“回皇上,贵妃出血不多,但孩子没保住,好在贵妃底子好,孩子月份又小,做个小月子,身子就无碍了。”

    “不过……”她有些不忍,皇上催问,“你可管说。”

    杏子放低声音,“愉贵人伤了身子,更重要的,心病难病。她实在伤心过度,刚刚醒来又晕过去了。”

    皇上默然,缓缓开口,“上次给朕生下公主,愉贵人就吃了许多苦头,这次又是她,是朕没护好她。”

    他似乎还在犹豫。

    嬷嬷出来跪下,“皇上……皇子……没了。”

    虽是意料之内,却也叫他失神,嬷嬷又道,“皇上……贵人一直抱着皇子,不让人碰。”

    他一阵心酸,站起身,不顾旁人劝阻,说内殿血气太重,冲撞天颜。

    只管挑开帘子走了进去。

    愉贵人的肚子看起来仍像没分娩一样大,她目光呆滞,紧紧抱着那个黄缎面小褥子,谁敢近前,她就狂叫。

    “是朕。朕是这孩子的父皇啊,给朕抱抱好不好?”

    他好久没这样温柔过了,慢慢把手伸过去。

    愉贵人眼神涣散,转向皇上,认了许久才认出来,“皇上?”

    “是我,研儿。”他低声呼唤她的闺名,像个真正的夫君。

    “皇上……”她呜咽一声,张开双臂被皇上搂在怀里,涕泪横流,把龙袍的肩膀都打湿了。

    “我们的儿子,他死得冤。”她哭得几乎断了气。

    “朕知道朕知道。你好生养着身子,朕答应你,会再和你生很多孩子的。”

    他抱着她像抱孩子那样小心。

    将她身子放平,为她盖好被子,“现在你要好好睡一觉,都会过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朕答应你!”

    他语气由温柔变得铿锵,最后四个字,如金属铮鸣。

    愉贵人抓着被角,闭上眼睛犹在抽泣。

    皇上坐在她身边下定决心似的,“传朕口谕,愉贵人诞育皇子有功,着即封为贵嫔,待身体大好,择吉日行册封礼。”

    他起来走到贵妃跟前,贵妃没哭没闹,漆黑的瞳仁瞧着皇上。

    “臣妾没事,只请皇上为臣妾主持公道。”

    这句话说得大声,外面人皆听在耳中。

    皇后其实与她是一样的心情,她也想知道是谁做的。

    的确不是她所为,可她现在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小桂子很快取了清思殿中桌上的点心和剩茶。

    杏子与右院院判都说这茶与点心无碍。

    贵妃在内听到结果,不顾身子,跌跌撞撞冲出来,跪在皇上跟前,“皇上,那杯中之茶妾身与愉贵嫔都喝光了,而且饮了不止一杯,壶里的茶没事,不能证明杯子中的茶也是干净的,难道不是有人把毒下到茶底了吗?”

    皇后本是坐着的,此时也跪在皇上面前,“妾身用凤位担保,妾身没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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