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种天真和憨憨的气质。不像府中其他这么大的孩子,眼睛里都带股机灵劲儿。
姑姑说,“念儿没开蒙,一天书没读过,也没出过那个小院儿,同其他孩子不一样。”
素夏盯着姑姑问,“他姓什么。”
“他是我的孩子,姓我的姓,名念儿。”
“他就是我活下来的念想。”
“他父亲呢?他父亲是谁?”素夏近乎疯狂地追问。
“这重要吗?他是我生下来,是我的骨血。”姑姑淡淡地回答,脸上始终挂着那丝笑意。
“没有他,我会疯会死。”
“不管世人如何看我,都没关系,与他无关。我不想他出生就背着沉重的道德枷锁,所以,请不要再问了。”
素夏仍然不能接受。
她本来就是为了证明姑姑的清白才费尽心思嫁到薛家,争到掌家权,找到机关,除掉孙婆子,终于见到姑姑。
可是,姑姑却将标记着她的耻辱的孩子带在身边,还极尽疼爱。
素夏脑子转不过来弯,一时不知所措。
“当日,他们说你和外男有染,是真是假?”
姑姑漠然回答,“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但我知道这对你很重要。我可以摸着良心说,我被诬陷了,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改天我们再慢慢聊。”
“既然来了,进来吧。”
素夏知道姑姑不会撒谎,可她打破脑袋也没想到,孙婆子是男子所扮。
几人进屋,姑姑打发念儿出去玩耍,只余杏子她们三人。
杏子见气氛有些尴尬,便道,“这是高兴日子,娘俩终于相聚了,姑姑不晓得二嫂子费了多大劲。”
“今天我已托了可靠的朋友去处理姓孙的尸体,想来府上很快会发现姓孙的和姑姑都不见了,姑姑你暂时离开京城一段时日。”
姑姑点头,“我本就不想待在这里了,除了素夏,这儿没有我留恋的人,那就走吧。”
杏子问一直神游天外的素夏,“你想办法为姑姑搞新的身份。”
素夏点头,“我会托青云去弄。”
姑姑突然说,“青云是个好孩子,我已离开,你好好同他过日子。”
“记住姑姑同你说的话,草木坚强物,所禀固难夺,女子的精神不该像花朵那般娇弱,而要像草一样坚韧。”
素夏眼中突然涌出泪水。
……
她也不知为何自己心中突然空落落的,捂住了脸哭了起来。
“姑姑我舍不得你走。”
妇人起身,将素夏的头抱在怀中,“我们素夏是最好的孩子,比咱们家所有男子都强,没了姑姑,你也能活得很好。”
“再说姑姑只是离开,又不是亡故。我们娘俩还会再次相会的。”
她说笑着安慰素夏。
好一会儿素夏才止住哭泣。
杏子有些着急,追问,“当年府里那事究竟真相如何?”
姑姑看着素夏和杏子急切的眼神,缓缓地说,“我当年被关入暗室时的急躁、想死、悲愤,同你们是一样的。”
“经过十年磋磨,我想通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活着。放下这一切,我才能活得更好。”
“等我走的那天,我会把事情写入信中,交给你,那时你慢慢消解,听姑姑的话不要去恨,恨意会消磨人,恨,惩罚不了对方只能惩罚自己。”
杏子自己出去透气,留素夏和姑姑在房中说些娘俩的悄悄话。
她只觉得姑姑像出家的尼姑。
什么不要恨,放下恨意是放过自己。
恨意只有一个方法可以消解,就是报复。
她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心中有些着急,想去那小院中看看,尸体到底处理好了没有。
她的信写的很详细,还留言说“看过即焚。”
这会儿应该已经动手了吧。
不知不觉时间已到午时,杏子有些急燥,素夏出来了,眼睛肿得像桃儿。
她同姑姑依依惜别,一步三回头和杏子离开了郊区的小院。
车子前行,发出枯燥的“咕噜噜”之声。
杏子低声说,“咱们去趟那处小院。”
……
地道中的尸体已经消失不见,果然不愧是凤姑姑办事,就是迅速。
不止如此,孙婆子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不见。
整个房中空落落的。
仿佛从来没有人生活过。
连带那只死狗也消失了。
大约凤姑姑是想做成孙婆婆跑掉的样子。
等婆母发现,可能也会觉得孙成天对暗室中的女子产生情愫,带着女人远走高飞,这样便可不再追查。
对素夏的姑姑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还有孙成天的东西在,人却不见了,便能推测出是暗室里的女人被人救走,还杀了孙成天。
如此不免要在府里找嫌疑人,二嫂首当其冲被怀疑。
想到这儿不由更佩服凤姑姑思维缜密。
杏子甚至看到,凤药连暗道的门都修好了。
这处细节连她都忽略了。
细想一下就知是个大大的漏洞。
孙成天可是有钥匙的。
这下她放松下来,一路上她都在犹豫关于那男孩子的事要不要告诉素夏。
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应该告诉她。
晚间因为与二嫂有约,她又是没吃两口就吃不下了。
青连也不怎么说话,两人沉闷着用完晚饭。
收了桌子,青连亲手泡了茶,又摆了两道杏子素日爱吃的清淡些的点心,坐下来,刚要说话,只听门口传来一声——
“杏子妹妹用过晚饭了吗?”
青连瞪起眼睛,脸上一脸愕然之后是沮丧。
他像胀满气的球被戳了一个洞,瞬间没了精神,丧气地应声,“她在家,是二嫂吗?”
又不满意地看了杏子一眼,“你现在倒忙,连我休沐也不得空陪陪我。”
杏子哪顾上安慰他,推着他快出去,给嫂子让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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