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房每月可支用的银钱几乎都被他领完了。

    我无钱可用时,方才知道他把钱都砸在那女子身上。

    府里的规矩、世道习俗都让我无法开口责怪他。

    我委婉问过他。

    他说,仙娘可怜,不像府里的女子,有名份有男子和家族的保护,她一无所有,他同情她,才想在银钱上帮帮她而已。

    我生气吗?

    那不是生气,那是种深深的无力感。

    再追问下去,势必得到这样的回答,“我又没有纳妾,同她也没有发展成别的关系,我只是将她当做知已。”

    我那些日子,过得如行尸走肉,别说接管府里事务,连呼吸都是累的。

    你懂得钝刀子割肉的感觉吗?

    那些日子,我的心在被一点点凌迟。

    看着他深夜而归,听他和我诉说另一个女子的温婉美好,闻着他身上清冷的香气,那是独属于另一个女人的香味。

    他沉醉于那段关系中,忘了我也有感情。

    我的伤心明显到连婆婆都看出来了。

    婆母在我请安后留我在房中说话。

    不过老一套,男人都是这样,玩过一段时间还会回来。

    婆婆给我一些体己,说儿子在感情上亏欠了我,她不能在银钱上再短了我。

    原来,大家都知道啊。

    你总说姑姑疼爱你,那是因为我也失去过父母。

    因为失去过,所以懂得任何再深的伤痛,只需时间就可以治愈。

    所以我该对自己宽容,只消静静等待这段日子过去。

    失去爱人的痛苦会消散的。

    归根结底,这个世界一切都会尘归尘土归土,不是吗?

    这个晚上,二弟来我府里。

    我告诉他,夫君不在。

    他为难地看着我说,知道他不在,这次是来寻我的。

    他叫我劝着些大哥,在外面闹得不像话。

    他将一张账单放在桌上,说这账是花楼要到他脸上的,他替大哥付了。

    公中划给各房的银子都有数,大房的银子早用光了。

    他欲言又止,我却读懂了,我的夫君这次是来真的,他恋上仙娘,想为她出钱赎身。

    婆婆拒绝让一个风尘女子进薛府,还告诉账房,大房的开支只能我取,别人领钱一律不给。

    账单放在灯下,二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上面明晃晃的三万的欠款,现在账银两讫。

    三万!

    他不但拿走我的感情,还要花光家里的银子。

    我想哭又想笑,为自己不值,为这个软弱的、多情的、薄情的男人恶心。

    他越这般下贱,我越为往日的柔情蜜意悔恨。

    我怎么这样浅薄,看不穿那清俊皮囊下单薄如纸的情份,那脆弱易折的心。

    我看着账单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就流下泪。

    最最可笑的不是我与一个不堪的男人结了亲,做了夫妻,要相守一生。

    而是,当你发现枕边人是负心人时,几乎没有改正错误的机会。

    一误就是终生。

    我枯坐至深夜,镜子中的自己鲜明不再。

    我还活着,却已经死了。

    ……

    杏子看得咬牙切齿,气得直拍桌子,为姑姑的遭遇不值,为女子相似的境遇愤懑不已。

    素夏不敢读,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杏子便缓缓同她讲——大伯父变心,爱上一个歌女。

    只讲事情,不讲姑姑信中的感受。

    “凭他,也配用爱这个字?”素夏不屑一笑,“他那点感情和发情的公狗差不多,被他喜欢真让人恶心。”

    两人都为信里那个女子心疼,哪怕她不是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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