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裴平抿了抿嘴唇,探出一颗黑脑袋,“四嫂,我们真的能安全走到西北吗?”

    说完,他快速扫视一圈步履艰难的裴家人,面露忧愁。

    陆若汐坚定的点头,“能!只要人心齐,其利可断金!何况只是克服路途上的些许困难。”

    刚巧,他们走到了裴家大伯这一房人的面前。

    她们也听到了陆若汐肯定的话,心生震撼。

    而在军营里摸爬滚打过的裴长明猛然看了过来,眼里闪过探究,还有丝嘲讽。

    虽然他才十二岁,也知道裴家这次被抄家流放,不只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应该是西吴皇室容不下裴家。

    就算只是些老幼妇孺,也可能会被斩尽杀绝。

    更别说裴家还有他和裴长远、裴平等几个男孩。

    他从不怀疑皇室的心狠手辣和斩草除根的决心。

    他轻嗤一声,视线虚虚的看向西北。但愿裴清大哥能平安无事,如战场上一般神勇无比,忽然降临,才有可能保护大家安全走到西北。

    裴平听到裴长明的嗤笑声,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这是我四嫂,不准你无礼。”

    陆若汐没想到会得到裴平的维护,心里一热。

    她也没把裴长明的反应放在心里,扶着老夫人走向路边的大石头。

    “母亲,您先坐坐。”

    说完,她起身来到大伯母身前,躬身一礼,“陆若汐见过大伯母!见过两位嫂嫂!”

    礼多人不怪!

    何况,是军人遗孀,更让人敬佩。

    大伯母杨氏抬手,“如今都成这般模样了,就不要拘泥于什么礼节。怎么舒服怎么来,只要能好好的活着就行。”

    她的两位儿媳妇跟着点头。

    “我是裴长远的母亲,你叫我肖美琳得了。”

    “我是苏雨婷,臭小子裴长明的母亲。长明,过来见过小婶婶。”

    陆若汐知道,这是苏雨婷为刚刚裴长明的那声嗤笑作筏子,想让裴长明先低头。

    这一家子,并没有因为她年纪小就轻视,还真是些明白利索的,陆若汐不由得心生喜欢。

    看到裴长明有些不情愿的样子,她轻笑一声,“雨婷嫂嫂,我也只有十五岁。长明可能不好意思喊我婶婶呢!

    嘿嘿!都是一家人,家和万事兴!随意就好!”

    “对!汐儿说得好,家和万事兴!”大伯母杨氏和老夫人胡氏相互搀扶着站了起来,浑浊的眼神里闪过亮光,满脸都是赞赏。

    “我们裴家看人的眼光就是好,娶得媳妇儿也是个顶个的好。”

    老夫人讪笑一声,“就是那个……嗯!那个眼光不好。”

    如蚊子声一般的话语随风吹进裴家人耳朵,顿时,窒息的哀伤扑面而来,伴随着沉重的脚步,踢踢踏踏的在官道上响起。

    一刻钟后,她们到达了城外的十里亭。

    这里,是如他们一般抄家流放的人和亲人们告别的最后一站。

    路边,稀稀拉拉的停放了几辆马车,还有些人伸长脖子朝他们看过来。

    陆若汐想到今早亲手埋葬的父亲,心里莫名的苦涩不已。

    她垂着头,极力掩饰眼角自发溢出来的泪水。

    “小姐,小姐,我在这里。”

    玉书的声音才传来,就看到一道人影向她冲了过来。

    “小姐,我都等了好久了,你们怎么才来。你看,我买了好些干粮,还有包子和糖”

    陆若汐侧头看向身边性格有些跳脱的玉书,不禁扶额。

    这个丫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多么希望流放。

    或者,这一路是去游山玩水似的。

    她感知到老夫人投过来的视线,轻咳一声,“不是让你走,你怎么没走?好了,放下东西就走吧。”

    玉书瘪瘪嘴,情绪低落了些,“小姐,我就不能陪你一起吗?我们都同吃同睡了十几年,你不要我了吗?”

    她的眼泪说落就落,像一滴滴铁水,灼烧着陆若汐的心。

    “好了,好了!别哭!多大的人,也不怕人笑话。”她耐心的帮玉书擦干眼泪,转身对老夫人说:“母亲”

    老夫人摆摆手,“这就是你那个叫玉书的丫头是吧?只要她不怕苦,想跟就跟吧!”

    陆若汐原本不知道裴家人的情况,才事先把玉书打发走。

    如今,玉书跟来倒是也可以帮忙照看一二。

    否则

    她都能想象到一群足不出户的贵妇人和嗷嗷待哺的小孩鸡飞狗跳的场景了。

    实在是太难了!

    “小姐,如风也来了。他说,他没有家,想跟你走。”

    玉书凑近了些,小声说道。

    陆若汐抬眼,就看到如风正站在刘明身前,手里递过去一个袋子。

    那个袋子里一看就装有不少银两。

    “他想干什么?”

    闻言,玉书眉眼弯弯,“衙役不准我们带平板车走,他想和刘明好好说说道理。”

    说说道理?

    陆若汐抿唇,眼底泛起一丝笑意。亏他们想出这么个词语,还真是恰当得很。

    “小姐你看,就是那个平板车,可以让老夫人坐上去。原本我想买辆马车,但是如风说太打眼,”

    说着,她探过头来,看向静静的站在一旁的老夫人,“老夫人,最重要的是我们的银钱不够,别嫌弃啊!”

    老夫人睁开眼,感激的看向玉书,“难为你们想得这么周到,谢谢啊!你们都是好孩子,陆家教的很好。”

    众所周知,所谓的流放,十二岁以上的男子要戴脚镣,和女子一起用绳子串成一串,步行而去。

    更别说有平板车坐了。

    也不知狗皇帝怎么想的,不但没有在他们脸上刺字,也没让戴脚镣,串成一长串。

    或许,他笃定了裴家这些老幼妇孺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或者,是给不见踪影的裴清一个机会,然后好一网打尽?

    想到此,陆若汐和老夫人对视一眼,眼底无比沉重。

    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

    可笑!可耻!可恨!

    “欣怡,带乐乐过来,准备走了。”老夫人不愧是将军府的定海神针,眼睛一闭一睁,就压下了万般思绪。

    她看到戴欣怡落寞的抱着小乐乐站在人群后,眼睛不时的看向城门口,心里了然。

    怕是戴欣怡的家人看裴府倒了,不愿意再有一丝联系。

    戴欣怡一脚高,一脚低的走了过来,脸色苍白,神色落寞,像是只被抛弃的小狗。

    “母亲,我”

    她未语泪先流,浸染得芙蓉般的样貌楚楚可怜。

    老夫人拉过她的手,无声的拍打安慰。

    “没事!还有我们呢!”

    玉书凑了过去,“三夫人,我是玉书。我家老爷也没有来送我家小姐,嘿嘿!没事,我们一起走。”

    陆若汐偷偷的翻个白眼,怎么觉得心里又被针刺了一下,钝痛钝痛的。

    玉书俨然不觉得什么,伸手抱了乐乐过来,还颠了颠,“我就喜欢小宝宝。喏!我们吃包包,偷偷的。”

    又过了片刻,就听到刘明大喊一声,“时间到,出发!”

    衙役们立马整齐的站好,一声不响的看女眷们拎着包袱回来,眼里的贪婪毫不掩饰。

    那些包袱里,可关系着他们这趟的收入,是大头。

    如风不知道使出了多少银两,终于乐滋滋的推着平板车过来了。

    “小姐!”

    他没经过陆若汐同意,就跟了过来,心里虚得很。

    玉书一手抱着乐乐,大步走了过去,“放心!小姐不会赶你走。”

    闻言,如风惊喜抬头,亦步亦趋的走在陆若汐身侧,“小姐,你坐上来,我推你?”

    陆若汐无语了:……只怕她还未坐上去,就会被唾沫淹死。

    如风转眼一想,也觉得不妥,当即改口:“不如小姐安排?”

    陆若汐点头,转而看向两位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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