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陷入隐约的黑暗,她被他牵着手臂走了很长一段路程。
当方巾被扯掉,刺眼的光线令她不适应的眯缝起眼,好一会才看清面前居然是一处山谷凹地!
而山谷中间有一个十字祭台,祭台上已经躺上了一个人,那人手脚都被麻绳捆着动弹不得,下方堆满了柴火,十来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人手中高举火把将祭台团团围住!
“烧死她!烧死她!”
“烧!烧!烧!”
男人们粗哑的声音低沉浑厚。
元稹一步步走近他们,才一点一点看清祭台上的人竟然是……兰纳公主!?
兰纳已经被人换上了一套纯白的蒙古裙装。
她赤着双足一动不动的躺着,任由麻绳将手腕和脚腕勒出鲜艳的红色!微卷的发丝披散,脸色苍白,那双往日灵动的双眼此时只余等待死亡降临的无助与绝望!
“住手!!”
元稹心中惊颤,奋力甩开少年禁锢的手!可脚腕上的铁链阻碍了她的行动,她只能踉踉跄跄、连滚带爬的推开众人冲上祭台!
祭台上的兰纳压根没想到自己此生还能再见到李元稹。
而元稹此时已是一身狼狈不堪,就跪在兰纳的旁边轻轻用手臂环住她的肩膀!
霎时间,兰纳泪如雨下。
“元稹你是为了救我才被他们抓来的吗?你怎么这么傻?你明明不喜欢我,又何必要为我做到如此地步……不值得,我不值得你这么做……”
“我说过,你跟四哥他们一样如同我的家人,家人遇到危险我岂能不管?”
元稹轻柔的为她擦干眼角的泪花。
周围的男人看见元稹也上了祭台,顿时如同野兽看见了猎物,他们张牙舞爪兴奋的大声喊叫起来!
“一个蒙古人,一个澧朝人!正好凑一双,全都烧了,用他们的骨灰祭奠我们千万子民的亡魂!”
“烧死他们!烧!烧!烧!”
他们如同魔怔了般重复的叫嚷着,个个面目狰狞恨不得立刻将元稹二人拆骨入腹!
高举的火把越来越近。
那滚烫的温度隔着距离就要燎着皮肤上的汗毛!
元稹心里丝毫没有惧意,她大脑飞快的整合着已知的全部信息!
宗正院?劫囚?祭奠?子民?亡魂?燕良……死士!
[只听说他是一个小国国主的子嗣,现在那个小国已经灭国了,举国上下就剩他一个人还活着。]
脑海中蓦然回想起那日在宗正院禁卫的话,还有那尚未看清面貌的囚犯!
“元稹!你走啊!别管我了!快走!”
兰纳公主挣扎着摇头呐喊,真正临近死亡时她满心只剩懊悔与惧怕,她怕元稹会因她而死!
她撕心裂肺,声音嘶哑至极“我不要你跟我一起死,你快走啊!”
“没事,别怕。”
元稹的嗓音明朗而镇定,如同撕开黑夜的光。
“燕良!”
“我知道你在看着我,你也看得见我在说什么!”
她突然扬高的音调和唤出的名字让举着火把的男人们微微停住动作,他们面面相觑。
“你可还记得!”
“十年前,顾阿衡在西郊捡回你一条命时,你对她的承诺吗!”
十年前。
十一岁的顾阿衡把十六岁的燕良从鬼门关抢了回来,日日照料。
她为他起名字,一笔一划的写给他看!她在沙场上摸爬滚打,回来一身的伤却还亲自为他换下绷带!她总会在夜里坐在篝火前,捧着最宝贝的埙给大家吹一曲思乡曲,他会坐在她的身边,看着火光映在她桃花般绽放的面容!
她活泼且拥有着自由的灵魂,笑容、自信、不屈,无一不在治愈着他!
[阿衡,只要你在一日,我燕良便护你一日。今日我在此歃血为誓,以死士的尊严担保绝不食言!]他曾仿着她的字迹,一笔一划郑重其事的写在纸上递到她的面前。
顾阿衡笑着用拇指蘸了红泥摁在他的脑门上,就算是画了押定了契!
“你说,只要顾阿衡在一日,你燕良便护她一日!歃血为誓,绝不食言!”
当这句话原封不动从元稹的口中说出,那始终坐在山包暗处的身影终于动了!
他一身黑衣,手持长刀而来,唰唰两刀就将当先男人手中的火把砍成两截!
男人们看见他的出现顿时如见了神只一般低下头,无一人再敢放肆冒犯!
鸦雀无声中
他一步一步迈上祭台站到元稹的面前,看向她的眼睛里是复杂是纠结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他张了张口,嘴型一遍遍的重复着:阿衡?阿衡?你,是顾阿衡?
阿衡。
顾阿衡。
多么熟悉而遥远的称呼,对她来说已是恍如隔世!做这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李元稹做惯了,连她自己都快忘记,她还曾是所向披靡、胆大妄为的征西元帅顾阿衡!
“顾阿衡三年前就死在马嵬坡上,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李元稹。”
李、元、稹。
燕良重复着张了张嘴又紧紧闭上,因为他已经懂得了她的意思!
“有点意思~!”
祭台下,随着一阵突兀清脆的掌声响起,一众男人纷纷躬身弯腰向两侧退去,让出中间那缓步而出、笑容明媚之人!
而这人,正是领元稹来此的那名狼尾少年!
亦是少年出来的同时,燕良利落收起了刀,但是身子却挡在元稹身前呈现护卫姿态!
“燕良,你这是又何意?”
少年笑意更深,语调颇为玩味“你别忘了你是我大椋最忠诚的死士,对亚珞神殿立下的誓言更是不可违背!”
闻言,燕良眸光微微闪动,忽而他抿紧了唇直挺挺就对着少年跪了下去,双手将刀刃举过头顶!
“你要用自己的性命换他?”少年瞪大眼睛,颇为不可思议“区区一个定安王府的小谋士,竟能值得你如此!?”
定安王府?谋士?
元稹听得眉头一蹙,再看少年的轮廓才忽觉似曾相识,仔细打量一番,蓦然发觉这不正是宗正院那个被人欺凌的亡国子嗣吗?
想来他是见她那日同定安王府的人在一起,便误以为她是定安王的幕僚!
“我刚刚听到你说大椋国?”
元稹弯腰按下燕良的刀将之扶起,然后从容的看向少年
“莫非……你就是贺拔葵?曾霸踞一方的大椋国最后一任国主贺拔岳的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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