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宣!”
李邺丞悬着的心蓦然一沉。
大殿之上,众臣纷纷侧目又赶忙捂住了鼻子!
只见元武都督大步而来,他脸颊略微凹陷,一身铠甲染血,那血色发乌发暗,卷着泥水混合在一起,又脏又臭!
站在前面的谢鸣止见他如此模样,心里霎时忽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皇上,蒙古只怕不保了!”
元武上来就扑通一下跪在地上,面色悲戚高声道!
“贺拔葵此番兵力强盛,我军实在不敌!幸得蒙古王子富察蘅率死战到底,才能助臣死里逃生回来报信!此一行,臣完好带回来的士兵只余不足……两千人!”
“什么!?”
李邺丞神色大震,他唰的一下站起来,双手紧攥成拳!
立于一侧的魏国公亦是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这一年多定远大元帅基本就没打过败仗,怎会突然折损如此严重!?”
“说的就是啊!有定远大元帅在怎么可能……”众大臣跟着附和!
提到大元帅,李邺丞眸光一紧,盯着元武“元稹、李元稹呢?他怎么没同你一起回来!?”
“皇上,元帅……元帅已于数日前战死沙场!就,就死在贺拔葵刀下!”
连元武这魁梧大汉提及此事都已经泣不成声,他嘶哑着嗓音艰难道“贺拔葵一年以来故意隐藏实力,让我们掉以轻心。后来他又试图招降元帅不成,恼羞成怒怀恨在心……”
怎么会……
听闻这等噩耗,文武百官终于惊骇的站不住脚了!
高位上的李邺丞更是听得浑身一颤,双腿无力的一下坐回了龙椅上!
略微沉默一刻,他又像是找到什么希望一般“尸体呢!?就算他死了,朕也要看到他的尸体!!”
“没有了……尸体没有了……”
元武声音颤抖的厉害“臣、臣亲眼看见贺拔葵一剑就刺在元帅的胸口,然后……然后……”
“然后怎样?你快说啊!”
“然后那贺拔葵就叫手下将士把元帅的尸身……剁成了肉泥!”
元武说完已经浑身脱力,坐在地上泪流满面“元帅他……已是尸骨无存!”
此句就如一道惊雷,叫整个殿上的人都静默震颤!
谢鸣止两手一抖,眼中竟觉酸涩难耐。他抬手一摸,自己的脸上不知为何竟湿了一片……
自从顾元帅死了以后,这是他第一次为别人流泪…
龙椅上,李邺丞已是眼前一黑,他面色苍白却还是硬撑着抬手“传朕旨意,立即发兵蒙古!”
“皇上!不可!”
“倘若突然发兵,名不正言不顺,恐让天下人诟病啊!”
“而且打起仗来劳民伤财,皇上才登基不到两年,只怕会引民心震荡!”
以魏国公为首的一众大臣立马跪下苦苦劝谏!
“当初说失了蒙古会祸及澧朝,让朕派兵支援的是你们!如今蒙古即将落入大椋之手,让朕忍气吞声的也是你们!”
“若早知今日,朕当初何必派元稹前去!白白害了他的性命!?”
李邺丞震怒激动,怒极的话语惊的众臣俯首一片!
“朕不管!朕就要拿了那贺拔葵的首级给元稹陪葬!!”
他疯了般扯着嗓子嘶吼,转眼看向立于前位的谢鸣止“朕命你即刻带领五万大军,发兵蒙古!迎战大椋!”
“臣,领旨!”
龙威之下,谢鸣止不得不接旨!
一场早朝,险些要了李邺丞半条命。
待散了朝,他在苗维德的搀扶下回了内殿。
整整三个时辰,他就那般失神的坐在书桌前,一动不动!
“皇上……这是方才焦作生差人送来的画像……”
苗维德小心翼翼的走上前,边呈递过去边道“据焦作生说,这是元帅出征那日在战场杀敌时,他为元帅作的画像……”
李邺丞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他看着桌案上的画轴,良久才终于鼓起一口气缓缓将之展开!
画布之上,赤红为背景,身姿高挑,气势风流的少年姿态跃然于上!
那发丝飞舞随着头顶红绸,掌中剑凌厉而满含杀意!
这样英姿飒爽又美好的少年郎,却永远留在了那片尸山血海……
李邺丞根本不能想,他双手颤抖着抚摸着画轴上的人儿,滴滴泪珠砸落在那画像上!
李元稹……
李元稹,没有朕的允许,你怎么能离朕而去……
是朕不该,朕不该送你去战场的……
“苗维德,你可还记得当初举荐元稹出征的都是谁!”李邺丞猛然抬头,赤红着双眼看向苗公公!
苗维德心口一紧,有些惧怕的道“回皇上,老奴记不清了,只记得是魏国公和吏部、兵部的几个老臣。”
“除了魏国公,那些上了岁数的老东西留着也没用!”李邺丞脸上酝酿着疯狂的恨意“弄清楚都有谁,全给朕杀了为元稹陪葬!”
“什么??皇……皇上……不可啊……那都是朝中重臣!”
苗维德惊愕的张大了嘴巴,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朕说了,不管他们是何身份地位,通通抓起来杀了!!如若不然,朕连你也一起杀!”
“老奴,老奴明白了!”
苗维德吓得连连点头!
“还有。叫焦作生过来,朕要见他!”李邺丞深吸一口气,情绪渐渐控制平复!
“老奴这就去传唤!”
苗维德应声赶忙退了出去。
可他心里涌起的惊骇久久无法散去!
疯了!
皇上如此行径简直就是疯了!
若真如此,与那暴君又有何两样啊!!
不行,事关重大,此事必须先去找皇后娘娘商议看能否劝谏一二……
如此想着,苗维德转步直奔坤宁宫!
外面的雪,渐渐小了。
同一片天空下,被冰雪覆盖的草原南部。
遥遥可见连绵的营帐和兵士,炊烟袅袅,演武场上训练声阵阵!
主帐内,两名大椋侍女反反复复进进出出,端起的水盆里时不时染着淡淡血色。
“这个女人睡了好几日怎么都不醒?是得了什么重病?”
“你没瞧见她这一身的伤疤吗?国主带她回来那日,军医就说她身体元气耗尽,已是将死之人无力回天!奈何国主大发雷霆,叫来所有军医一起为她疗伤,这才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一条命!国主为此还守在帐子里接连几日彻夜未眠!”
“如此说来,国主好像还真待她格外不一样!”
她们端来新的水,边说话边轻轻掀起被子。
床榻之上,穿着一身薄白色里衣的少女躺在那里。
她双眼紧闭。
脸上、脖领还有胸口腰腹处都被缠上了崭新纱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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