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门说的,可是指我不该杀谪仙?”

    江畅不卑不亢地说,却并没有说知错。

    秦白羽叹息一声:“你当然可以杀她,但不能以这种方式。”

    “掌门认为,胜之不武?”

    前世的职业,让江畅对这个词语并没有多少敬意。

    以最小的代价获得最大的战果,这才是她信奉的法则。

    如果强大,自然能够战胜弱小,恃强凌弱,不必胜之不武。

    如果是弱小,需要抗争强大,常常也只能胜之不武。

    “小畅啊。”秦白羽语重心长地道:“我不知道幕后与你合谋的人是谁,但你要小心,不要成为他的棋子,他的刀。”

    江畅挑眉,又想起徐慕寒精致细腻的小奶脸。

    看来掌门已然有了一些猜测……

    “擅杀谪仙,一旦被发现,这个大罪你江畅扛不起。”秦白羽沉声说道:“第二,你用的是刀,修仙界用刀的修士能有几个?青虚山又离事发地点这么近,怎么会发现不了?”

    江畅顿时额头冒汗。

    该死,她遗漏了这一点!

    “你没有灵气,确实能伪造完美的现场,谁也不会认为一个炼气期修士有这种本事。”秦白羽继续说道:“可五大宗断案,什么时候需要过证据了?”

    “只要是一丁点的怀疑,他们就可以拿起屠刀。”

    江畅徐徐拜伏:“弟子知错。”

    “不,你不知。”秦白羽怒哼一声:“今日要是你真的杀了谪仙,别说五宗查到,我都会第一时间治你的罪。”

    “这些年来,北方魔族蠢蠢欲动,阿里木部的项渊不世霸王,横扫二十一部,如今只剩卡然部在苦苦支撑。”秦白羽深深叹息一声:“不出二十年,项渊必铁骑南下,而谪仙,是目前修仙界唯一的希望。”

    “所以灵清宗宗主不惜耗费百年修为,算得谪仙位置。”

    “她虽然名在灵清宗,却获得的是所有五宗的全力栽培。”

    江畅心神一凛,直到这时才知道她的举动有多冒险。

    宁虞是南玄全境五大宗布置已久的局。

    而她,一个连上桌成为棋子资格都没有的修士,不知从哪冒出来,要一把掀桌。

    不被全宗门追杀才怪。

    江畅倒是不后悔,但心中也承认,她并没有做好付出如此代价的准备。

    “小畅,你当然可以杀谪仙,杀她你并没有错。”

    秦白羽站起来,扶起江畅,眼眸凝实且灼灼。

    “但你要正大光明的杀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她。”

    “要向整个修仙界证明,即便她是谪仙,你比她更强大,你比她更有价值,更能压制魔道。”

    “如此,所有的宗门,不会有一个人责怪你不该杀她。”

    一字一句,斩钉截铁。

    江畅心情激荡,闭上眼睛,沉默了许久。

    然后她睁开眼,对秦白羽说。

    “我会的。”

    ……

    ……

    回到洞府时,江畅心有所感,歉意说道:“徐兄,抱歉,搞砸了。”

    “不算意外。”徐慕寒的身影从黑夜里徐徐浮现,感叹着说:“她,挺难杀的。”

    那时他还年轻,选择义无反顾地为宁虞和柳辞境殿后,最后一身修为被废,在宗门受尽冷眼嘲讽。

    上上一世,他选择直接跑路,结果谪仙光环还是让他们活下来,彻底得罪了谪仙,结局也很凄惨。

    上一世,他等着宁虞被重伤,趁她病要她命了结了她,结局是被宗门查出,折磨致死。

    没想到这一世,有了江畅这个变数,还是让她活下来了啊……

    江畅却敏锐地捕捉到信息关键点:“你试着杀了她很多次?她居然都没怀疑?”

    多次布局还不暴露,这徐慕寒比她还专业啊。

    江畅有些羞愧,觉得自己对前世的职业手艺越来越生疏。

    因此她很有兴趣想和徐慕寒交流一下。

    可徐慕寒显然跳过了这个话题,只是苦笑:“她已经怀疑我了,只是目前重伤未愈,我才能找到机会溜出来一会。”

    “接下来要我做什么?”

    “当然是好好修炼啊。”

    江畅惊愕地看着他:“你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跑出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徐慕寒冲她眨一眨眼:“还有想来看看你。”

    江畅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腻?”

    徐慕寒没听懂装作听懂:“我只吃阿畅饭菜中的油。”

    “没事就快滚。”江畅懂了,这货就是为了报复她行动失败来碍她眼的,直接抬脚踹他。

    徐慕寒哈哈一笑,溜之大吉,只留下最后一句。

    “加油哦,以后杀她的重任就靠你啦!我可不想努力了。”

    ……

    ……

    春初的夜里,气温还是很湿冷,尤其是今晚。

    柳辞境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失去灵根的他甚至比凡人还不如,所以特地多盖了几层被子,但还是感觉到冷。

    紧紧闭着双眼,他做了一个梦。

    那是一片丛林的深处,幼小的他穿着带血的破衣瘫坐在草丛上,浑身颤抖着,眼睛因为极度惊恐而瞪大现出道道血丝。

    他的身边躺着爹娘的尸体。

    他的面前三只狼步步紧逼,身后一只狼匍匐悄悄的接近他。

    咻。

    一只羽箭破空而来,贯穿他后边准备偷袭的狼的脑袋。

    “别怕,我会救你离开。”稚嫩的女童嗓音。

    他呆滞地看过去。

    青衣绿裙,透过树林斑驳的光落在她的背影上,小小的身躯此刻比肩神明。

    她张满弓,和三匹狼毫不畏惧的对视。

    即使她的弓上已没有箭,即使她是虚张声势。

    狼群被震慑,却不舍得放弃,在佯装游走,还想分出一匹绕后。

    却被她的清喝声吓阻。

    时间不断流逝,柳辞境分明看见她张弓的手臂逐渐在颤抖。

    汗珠一滴一滴从下巴滑落。

    可她仍旧咬着牙死死撑住。

    “别愣着,往东走,那里有我的家人,叫他们过来。”

    许是没听见脚步声,她急得沉喝:“走!”

    柳辞境回过神来,起身飞奔,树木和阳光被他甩在身后,荆棘和石头在他身上留下血迹。

    他拼了命的跑,一秒都不敢放慢,一次呼吸都不敢放松。

    终于他找到了人,带着人群赶回去。

    他看见那女孩还在原地,狼群并没有发现而撕咬她。

    一口气松下,他一丝力气都没有,瘫倒在地感觉要晕过去。

    忽然有只小手阻拦了光,然后他睁开眼,看见了光。

    “我们得救了,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稚嫩的脸上,笑着眉目弯成月亮,让柳辞境的心仿佛停滞了下来。

    “我叫江畅。”

    她愉悦笑着说。

    同时她的脸也飞速成长,可循的轨迹下,也长成了江畅。

    柳辞境惊坐而起!

    窗外风月动而无声,而他一身的汗将衣裳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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