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谢英才接触后,陆尘的感悟颇深,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那就是依旧小瞧了身边的所有人,尤其是在面对特务时,他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的谨慎,将局面看得已经很清晰了,但没成想,事情要远比他想象中的复杂。

    而且这些特务的能力也远非自己以往被电视灌输的认知中一样的‘窝囊’和‘废物’,他们的能力都很强,能在你完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突然出现他们的身影这是一群极其狡猾的阴谋者。

    因此在回去的路上,他再也不敢盲目自信,以为凭借自己的警惕性就能察觉到周围有没有尾巴在盯着他。

    所以这次,在喊了一辆人力车后,陆尘没有节省成长积分,用十点积分兑换了大范围真眼扫描仪,这个扫描仪能实时扫描周边直径二十米以内的范围,但有效时长只能维持半个小时。

    前半段路上风驰电掣,但突然意识到这样不对后,他立马让车夫保持正常的车速行驶。

    越是这种情况,他越是得保持冷静,不能再出什么差错了。

    在距离联络站还有两个路口的地方陆尘就让车夫停了下来,给了他三个银角子,一个当做车费,剩下的钱让他去给自己买了一份报纸。

    走走停停,在扫到同僚的时候,他都会停下来吸烟看报,仔细观察情况确定安全后继续往前走。

    就这样,来到水果摊前,水果摊的告示牌上写着随时接头的暗语,陆尘走上前,黄重热情的招呼道:“呦客官要看点什么,这些都是刚炒的栗子,又香又糯。”

    “还有这桃子也不错,刚从祥湖山上摘的,都很新鲜。”

    陆尘拿起箕篮上的栗子拨开尝了尝,“是还不错,给我装一点吧。”

    “好嘞客官,还需要点其他的吗?”

    “荸荠有吗?要野生的。”

    “野生的有,一早从土里挖出来的,泥都还没冲掉呢。放在屋里,客官随我去里屋瞧瞧?”

    陆尘微笑着抓起一把瓜子,“好啊。”

    二人完成了暗语的交接,黄重带着陆尘进了里屋,移开一扇仓库的旁门小声道:“掌柜的在里面等你。”

    “嗯。”

    陆尘弯腰进了仓库,仓库内,一名中等身材,穿着长衫的男子手中掌着煤油灯,在看到陆尘进来的瞬间,眼睛里闪着光,激动的走了过来。

    “白露同志,弄到通关文牒了?”

    陆尘惭愧的低下了头,“老杨,我们出不去了。就在刚刚,我去找了巡防营的同学,他透露给我消息,党务处已经知道了这次的行动。这次行动参与的人里头,出现了叛徒,他是党务处的人!”

    “啊?”

    陆尘的话让老杨全身一怔,这个消息让他大为震惊,“暴露了,这怎么会。”

    “你的情报准确吗?”

    “准确。城门额外增加了一个营的城防兵,他们已经接到了上级的命令,这几天所有出城的货队都要进行扣押审查。”

    得到陆尘肯定的回答,老杨一屁股坐在了榻上,垂头丧气的点头,“知道了。”

    “情况紧急,你务必尽快将这个消息上报给组织,取消此次行动。”

    老杨闭上了眼,又重新缓缓睁开,轻轻摇了摇头,“这次的物资非常的紧要,事关部队的存亡,无论如何也得在规定的时间内将它运出去交到组织的手上。”

    “老杨,你们不要命了!对方已经布置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你们往里投了。”

    陆尘激动得说道,这次,他是带上了个人情绪的。站在他的角度上来说,他的确想不通,明知道要死还要去,这不是‘轴’嘛。

    都跟他们说了有叛徒,会让他们全军覆没的,还要继续这次的行动?

    “呵呵呵,你有所不知,这次的行动是几个小组秘密开了会议后决定执行的。如果真按照你说的那样这里头有人是叛徒,他已经看到了我们的长相,就算不执行此次行动,一样会被抓。”

    “之所以要等到我们行动的那天动手,就说明他们目前还不知道我们的运输渠道,他们是想在当天破获我们的渠道然后把我们给一锅端了,彻底断了我们跟外界的联系。”

    老杨不愧是老同志,很快就理清了利弊关系猜到了对方的目的。

    “所以,我们已经逃不了了,横竖都是死。不如将计就计,继续此次的行动。他们觉得自己能坐收渔翁之利,实则我们会派人从另一个方向把货物给带出去。”

    “车运的目标太大,就改为驮运,甚至可以换成个人运输。”

    “利用他们‘自大’以为自己稳坐钓鱼台的心理,瞒天过海钻空子。”

    老杨的这个计划从始至终就没有考虑过自身的安危,他想的这个计划是基于自己已经必然要牺牲的前提下,关注点从头到尾都在于这批货能否安全的送出去。

    而其实如果说放弃这次的机会,他们选择伪装身份,个人从水路出城,党务处是反应不过来了,完全还能够安全的出城。

    这批货物大可让其他没有暴露的红党另想办法从长计议。但外面的部队处在水深火热当中,时间就是生命,越早就这批货送出去就能挽救越多的战士。

    因此,他们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选择牺牲自己,只为能及时将货送到前线战士的手中。

    从抽屉里拿出地图,用纸笔在城内地图上进行了一番草绘,老杨的心中有了一个全新的缜密的计划。

    “没错,就是这样,原本我们还对此次的行动没有什么把握。现在,却有了十足的信心。敌人的关注度全在我们身上,运输货物的那些同志一定可以出去。”

    说及此,他的脸上竟是露出了难掩的高兴,“太好了白露同志,多亏有你及时的提醒,这份情报太重要了。否则,后果将会非常的惨痛。”

    可是,现在的结局就不惨痛嘛?你们可都得牺牲啊

    “老杨,你真的打算这么做吗,这么做值得吗?我们在另外想想其他的办法,一定还能想到其他办法的。”

    陆尘劝说道。

    “来不及了。”一双宽厚的手掌搭上了陆尘的肩膀,“这已经是最好最稳妥的办法了。敌人也不是傻瓜,尤其是在如此紧张的时刻,他们不会轻易让我们得逞的,这么好的机会,不能错过。”

    “可是”陆尘还想说什么,老杨却是打断了他,“白露同志,还记得我们当初的誓言嘛。是不畏艰难,不怕牺牲,为革命做贡献,这是光荣的。”

    “我也不想死啊,可是为了我们的国家,为了我们的民族,为了我们心中的那个乌托邦。就必须得有人身先士卒,而我,为这一天,早已做好了准备。”

    偷听心声的脚本陆尘一直都有开着,老杨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陆尘没有听到任何的心声,这说明,他说的这些话,是发自肺腑的,心中真正想说的话。

    轰隆——

    陆尘只觉得气血上涌,直冲天灵盖,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一股肃然之意席卷全身,让他浑身上下都起了鸡皮疙瘩。

    原来,这世界上,是真的有这样的人啊,为革命无私奉献,心中有坚定的信仰,可以真正被称为战士的人。

    讲真的,前世今生,他看到过太多漠然,人们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一己私利,什么狗屁的无私奉献,不都是为了赚更多钱的借口罢了?学生时代额外补课差别对待带的老师、工作后领导人前人后的嘴脸、同事的斤斤计较和算计,就算路边老人摔倒都没人敢扶从小到大,他的身边从未出现过真正能让他发自内心尊重的人。

    一直到长大,浑浑噩噩之辈多如牛毛,一辈子或许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干什么,连梦想都不再清晰。

    所以,什么信仰,他一直都觉得是存在于课本美化的东西罢了。毕竟各国的新闻媒体玩的不就是这一套嘛。这么高尚的东西真的存在吗?

    但现在,就是有这么一个人,真真切切的站在自己的面前,不畏生死无私奉献,为了民族复兴愿意牺牲一切。

    这让他升出了最诚挚的敬意,他就像是一道光,照进了陆尘的心房。

    “还记得我当初跟你说过的话吗?”情到深处,老杨也有些触动,他知道,这将是他跟白露的最后一次对话,“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而我愿意做那其中的一株野草,让火焰烧得更加的猛烈。”

    “待星火照耀黑夜中的整片大地,灰烬变成肥沃的土壤,就能培育出新一代的幼苗茁壮成长。”

    “参天大树的长成并非一朝一夕,是需要前人种树才能有的后人乘凉。”

    “而你,是野草尖上沾的白露,迎接清晨七八点钟的太阳。待光明刺破黑暗,终将见到黎明。”

    “这也是我所希望的,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希望。我希望你是能看到太阳的人,因此,我给你取名的代号为——白露。”

    “站在我野草肩上,拥抱黎明。”

    陆尘没想到,一个代号,竟蕴含着这么多深沉的含义,还有先辈对此浓浓的期盼。

    老杨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抱歉,过于抒情了。”

    他正色道:“白露同志,鉴于现在的情况,我想交付你最后一个任务。”

    “您说。”

    “在我们行动前,想办法把我们的行踪透露给特务处。”

    “党务处跟特务处素来不对付,他们一定不愿意看到党务处拿到这么大的功劳,到时候一定会想尽办法去破坏党务处的行动。只有特务处入场,这水才能搅得越浑,我们成功的几率也就更大。”

    老杨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让陆尘瞬间清醒了过来。

    对呀,自己可不是顾明泽,他是个冒牌货,本身他就是特务处用以引出红党的棋子,这不正好嘛?特务处那边就在等着自己去汇报红党的消息呢。

    目前,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到最后,他最不齿的背叛红党的选项,竟成了现在红党给他下发的任务。

    当真是造化弄人啊。

    不过,现在对于他来说,特务处那边也就不需要周旋了如实汇报就行,不知不觉间,棋,好像盘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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