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州,涞水古道。
薄暮冥冥,数百精锐甲士正护送着一辆遍布符文的囚车往西而行。
这里是定州前往京师洛州的必经之路。
眼看即将入夜,却距离下一个驿站还有许久,这支队伍便选了一处山麓扎营。
斥候巡逻,其余人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宋怀恩面容如虎,四肢都被粗大的铁镣牢牢锁住,钉在囚车之上。
更有两根精铁打造、遍布符文的钩子,从他的琵琶骨穿过,一身法力尽数被封锁。
更因用刑之故,伤痕累累,哪怕是拥有化境武夫的雄健体魄,也只觉寒意弥漫。
可他丝毫不为所动,体外的寒意刺骨,又怎比得上心头的枯冷死寂?
这段时间的经历,实在让他心神崩塌,甚至都在怀疑自己——
“难道我真的勾结了燕国?可我跟那些胡儿有山高海深之仇,怎会如此?”
“莫非我心神真的被人所侵夺,做出了这种糊涂之事?可也没有丝毫印象啊——”
这个问题,已经困扰了宋怀恩数日之久,可他始终没能找到一个答案。
“宋将军,该用晚饭了!”
不知不觉,那些甲士已经做好了饭菜,领兵校尉盛了一个大铁盆送过来。
神情颇为恭敬。
这些人都是定州悍卒,久闻宋怀恩之名,心中也都怀有敬畏之心。
哪怕此时他身陷囹圄,也并未苛责,而是还带着一如既往的敬畏。
宋怀恩淡淡扫了一眼,抬起镣铐束缚的双手正准备接过,突然神情顿住。
倒不是饭菜不好,毕竟只要能够果腹,他总得保留着有用之身,求得真相。
“怎么了?将军!”
那领兵校尉有些疑惑,却见宋怀恩抬手示意他闭嘴,目光缓缓望向远处。
普通人或许感受不到,可他身为化境武夫,这可是兵家第五境。
五感六识早已淬炼至巅峰,哪怕法力被封锁,也依旧能够察觉到异样。
“有人来了!”
宋怀恩双眼微眯,哪怕此时身陷囹圄,那气势也如山呼海啸一般腾起。
领兵校尉顿时惊得退了一步,可随即反应过来,立刻放下铁盆,握住刀柄。
“来者不善?”
领兵校尉问了一句,实际上他也知道,这就是一句废话。
如果不是来者不善,宋怀恩也不至于这般表情。
宋怀恩点了点头,正待说话,却见远处隐隐约约闪过一道银光。
随即就是紧促而来的破空声,一柄飞刀斩碎虚空,直奔宋怀恩的脖颈。
“有刺客。”
领兵校尉大喝一声,同时拔刀而出,朝着那飞刀径直斩了过去。
气血沸腾如狼烟,刀柄上也是寒光凛冽,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
可在与飞刀触碰的瞬间,只听见“呲啦”一声,如布帛被撕裂一般。
他那一口军中校尉制式的精铁长刀,瞬间就被撕裂,半截刀刃哐啷落地。
而飞刀则是去势不减,继续斩向宋怀恩,可下一刻,却听见另一个方向传来一声清斥。
“昔年曾遇火龙君,一剑相传伴此身。”
“天地山河从节沫,星辰日月任停轮。”
声音清冽如清泉之水,可却带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仿佛天地为之号令。
就连虚空似乎也在此时凝固,那迅如闪电、势如破竹的飞刀,被死死卡在虚空之上。
飞刀上方的光芒愈发炽盛,不停颤抖,如同划破长空的流星,尾巴上都窜出火焰。
可尽管如此,那飞刀依旧不得寸进,被死死地卡在空中。
“什么人?”
“快,保护宋将军。”
方才的交手只在电光火石之间,此时周围官兵才被惊动。
顾不得刚煮好的饭菜,连忙拔刀在手,纷纷围拢在这球车四周。
“不知是哪位朋友出手,居然亲自保护这钦犯?莫非是要跟朝廷作对?”
飞刀来时的方向传来一道阴沉沉的声音,紧接着,一道黑影缓缓浮现。
仅仅一个踏步,就如同瞬移一般,来到这囚车十丈之外,露出一张干枯的脸。
“就算是朝廷钦犯,那也自有陛下号令,是生是死,由不得他人决断!”
“如今罪名未断,宋怀安依旧是当朝大将,武勋功臣,你擅杀大臣,又是何道理?”
清冽的声音再度响起,众人随之望去,只见一人策马而来。
来人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峨冠博带,宽袍大袖,面目清俊,姿意飞扬。
一身白衣迎着长风猎猎作响,衣袂飘飘,仿佛是神仙中人。
赫然就是沈无名。
而在其身后,还有同样策马而来的宋南烛,以及两位身着官袍的男子。
“呵呵!”
面容干枯的老者懒得废话,抬手间,周身萦绕着一股灰蒙蒙的气息。
掌心已握住三柄飞刀,看其样式,与方才的飞刀一模一样。
“嗖嗖嗖!”
飞刀脱手而出,刀刃上隐现雷霆,面前的空气中都传来一股焦糊的味道。
沈无名嘴角轻勾,右手一伸,顿时一柄造型夸张的铁锹就出现在手中。
朝着前方轻轻一挥,便将三柄飞刀同时击落,随后双腿一夹马腹,径直上前。
悄悄朝着干枯老者径直砸落。
这一铁锹气势浩大,如同真龙出海一般,无数浩然正气沸腾,让人为之震撼。
“你是儒家君子!”
那干枯老者大吃一惊,感受到迫人的气势,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中狂乱。
此时铁锹尚未落下,他就感觉彻骨的寒意蔓延全身,就像是被洪水猛兽盯住一般。
就连他的一身沛然气血,此时也几乎被冰冻。
“就算你是儒家君子又如何,近战也不是我兵家武夫的对手!”
干枯老者怒啸一声,身上气血盘旋,袖中飞出一把三尺短刀,紧握在手。
决然地朝着铁锹挥舞而去,看着气势,几乎是奔着同归于尽来的。
“蚍蜉撼树,真是不知死活!”
沈无名眼中闪过一抹轻蔑,随即上半身墨色光华涌动,瞬间披甲在身。
紧密拼接的墨甲碎片,如同单兵外骨骼一般,覆盖在他的胸背以及双臂之上。
这虽然只是半甲,可整套墨甲的核心动力都在上半身,尤其是对力量的加持。
原本铁锹落下,就已经携带万钧之力,此时有了半甲加持,更是如雷般狂暴。
“当!”
一道兵器碰撞的刺耳巨响,朝着周围不断蔓延,那些甲士都被余波震得连连后退。
更有人感觉双颊冰凉,双手一摸,一片血红,赫然是已经被这股力量震得耳膜出血。
至于沈无名前方的干枯老者,一铁锹之下,短刀碎裂。
整个人更是被压得骨骼爆碎,如同一摊肉泥般瘫倒在原地,俨然有出气无进气。
沈无名翻身下马,嘴角轻哂,轻轻踢了踢老者,“起来,这里不让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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