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怎么个倒霉法。”赵言立马追问。
伙计忙了一天都没一个歇脚的时候,本来就口渴难耐,现在又讲了这么多话,喉咙都要干冒烟了,现在喉咙已经罢工,他只能被迫停下。
赵言手边还剩有半杯茶,伙计两眼发光一把夺过去,一口干完。
速度之快,让赵言都没反应过来。
等最后茶杯重新回到桌上时,里面滴水不剩。
“要不……再给你倒点。”赵高突然结巴起来,惹的赵言想笑。
这突如其来的贴心礼貌,跟这时候的氛围格格不入。
“不了不了。”伙计连忙拒绝,“我喝这一口就好了,不敢麻烦客官您。”
开玩笑,他才是伙计,本来刚刚那个行为就已经够冒犯了,要是还让客人给他端茶倒水,他这个活也就干到头了。
他还是有职业操守的。
“话接刚刚啊。”伙计立马转移话题,“我听说,那一场雨让有些号房直接塌了,当场就砸死了好几个考生。”
“这么严重的事情,怎么一点消息都没透露出来。”赵言非常疑惑,按道理说乡试这么重要的考试,一旦出了事故肯定引起极大的关注的,怎么可能一点水花都没有。
当官的个个都是人精,要是敌方阵营的,妥妥的就是把柄,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就揭过去了。
伙计指了指上面,接着比了个捂嘴的动作,偷偷道:“这么大的事,一旦要是传出去,他们身上那身衣服可就不保了,所以他们绞尽脑汁演了出戏。”
“什么戏?”
“以权压人的戏码。”
“贡院里面都是他们管的,想安个什么罪名最是容易不过,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外头的人哪里能知道呢,反正最后那几人直接是被拖出去的,至于被丢去哪了我也不知道。”
“简直岂有此理,他们想要瞒天过海。”赵言气的直拍桌子,那茶杯直接弹了起来,差点从桌子上掉下去,还是赵高眼疾手快捞回来的。
伙计对这事都麻木了,一开始他也气愤,可他就是个在底层谋生的小人物,一没钱二没权,多说一句话都是掉脑袋的事,他也不敢乱讲,只能老老实实干他的活。
“那些考生的家里人呢,他们没有过来寻吗?”这点也是个疑点,活生生一个人不见了,而且还是去科举的,怎么可能不引人注意。
“唉。”伙计就知道有这么一问,“他们也都被捂嘴了。”
赵言闻言立马站起来,“你是说,他们……”他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一看赵言就是想歪了,伙计哭笑不得,解释道:“客官,你误会了,他们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杀那么多人。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给了封口费那些人自然就闭嘴了。”
“居然是这样,果然在银子面前,人性根本经不起任何考验。”赵言冷着脸嘲讽道。
“没办法。”伙计也觉得寒心,可他毕竟只是个外人,顶多就是议论两句,那些人怎么做决定他可管不着。
“传言就是从那时候传起来的,说是死于非命的考生不愿去阴曹地府,宁愿在这世上当个孤魂野鬼,他们时不时就得祸害一些读书人,他们怨恨自己读书人的身份,要不是因为读书,要不是因为科举,他们也不会横死最后不得善终。”
得知传言居然是这样,赵言沉默了。
毕竟他是唯物主义者,鬼神论跟他的意识完全是违背的。
三个人都没说话,伙计以为赵言是被传言吓到了,毕竟这三个人里面,只有赵言是读书人,而且前几天才刚刚从贡院考完试出来,这让人想想都是会后怕的程度。
他“理解”赵言的沉默。
但是,该要的还是得要。
“客官,那个……我话都说完了,那报酬呢。”伙计当然清楚这时候不应该说这个,可要是继续沉默下去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虽然他现在话题转移的非常生硬,但起码赵言不再沉默了。
“我不知道你这的规矩,要多少?”赵言看向伙计,他丝毫没有觉得伙计这时候提出这个要求有多冒昧,这是伙计应得的。
伙计用手指比了个三的手势,“三十文就好。”
这可不是他敲诈勒索,而是这个消息本来就是爆炸级别的存在,他轻易都不敢说出去,每次说出去他都胆战心惊,三十文不算贵了。
赵言对这个价格接受良好,直接数了铜板就递过去,嘱咐道:“这事还望保密,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规矩伙计懂,他连连回是。
房门又被打开,伙计这次很顺利的就出去了。
“呼。”赵高看着屋顶叹气,“这算什么事啊。”
“算坏事。”
赵言随口就回答了。
父子俩一来一回,等于讲了个废话。
此时,城外的庄子里,半个人高的土坑已经挖好了。
“真晦气,每次这种事都轮到我们,就我们该是吧。”穿着衙役服的壮汉黑着脸,嘴上一边吐槽手上一直铲土。
他身旁还有另一位瘦高的汉子,跟他穿着同样的衣服,做着同样的动作,“别埋怨了,咱就是这个命,谁让我们背后没人呢,这脏活累活都得我们上。”
席子裹着的人还放在土坑边,一阵阴风吹过,两个人都打了个冷颤。
“见鬼了,这九月的天怎么突然间有点冷。”
“别说那话,快点干活,把人埋了我们就能回去了。”
空旷的地方只有三个人在,其中一个可能还不算是人了,两个衙役卯足了劲把活干完,匆匆下葬后立马就跑了。
这阴森森的地方,他们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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