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再大也掩不住绝望的哭嚎声,原本正在认真思考的赵言都被打断了思路,实在是那人的哭喊声太过凄厉,他听的不是很真切,距离有点远又有雨声的干扰,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一点声音,而且那人声音忽高忽低的,更是加大了难度。

    总的来说,大约是有考生因为这场大雨弄湿考卷,这算是重大的失误,自己用心的成果被一场雨毁于一旦,赵言能理解这种痛苦的感受。

    但天黑已经早有预兆,该有的准备没有做而是抱着侥幸的心理继续答题,那糟糕的结果只能被迫接受了。

    怨不得天,还是自己不够有危机意识。

    本来天气就易变,乌云能被风吹散也能因风聚集到一块,万事皆有可能,如果不提前做到应对的准备只顾眼前的考题,那从另外一种角度上来说这人只适合读书不适合做官。

    为官者自然思维要广阔,不能只顾眼前,瞻前顾后是基本操守,不然怎么担任的起百姓的父母官一职。

    把那些嚎叫的声音摒弃掉,赵言投入到自己的事情当中。

    等外头雨势渐小,他饭都来不及吃赶紧先把文章写完晾干笔墨收好才安心。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但他感觉今晚注定不会平静。

    果然,雨一整夜都未曾停歇,而且雨势越来越大伴随着风声呼啸,这种情况下根本睡不着。

    风大雨大,这种情况蜡烛也点不起来,四周都是乌漆麻黑的,不管是睁眼还闭眼都是一样的情况,反正什么都看不到。

    雨夜的黑暗更让人觉得压抑,外头风很大,气温肯定会急剧下降,赵言把所有的厚衣裳都穿到身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最后只露眼睛和鼻子出来。

    即使睡不着他也闭着眼睛,小小的号房成了他遮风避雨的栖息地。

    迷迷糊糊的赵言是被轰隆一声吓醒的。

    刚刚那一声不是雷声而是房屋倒塌的声音。

    天色还暗着但已经能视物了,只见站在这边的两位带刀侍卫火急火燎喊了一声,“所有人都老实待着,谁但凡敢踏出号房一步,都当舞弊。”喊完两人急匆匆跑走了,赵言猜测两人估计是救人去了,毕竟贡院号房倒塌砸人这事传出去可不好听,这跟他乡试那时候情况不一样,天子脚下谁敢搞小动作那等同于找死。

    死的可不止一个人,这个时代动不动就是诛连九族。

    赵言看着号房的屋顶,没想到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着干净整洁的号房居然有豆腐渣工程的存在,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祈祷没有砸到人以及希望自己所在的这个号房能争点气。

    他这边可是被下了死命令,一步都不能离开号房,舞弊和被砸死这两个选项赵言都不接受。

    幸好,他这边除了还有小雨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其他倒是风平浪静。

    重新检查考卷,错字漏字那都不行,因此赵言检查的特别仔细,生怕有什么错漏。

    现在还有时间,有错误还能补救,要是把考卷上交才是彻底把路堵死。

    距离交卷还有半天,考生们要么在奋笔疾书要么在查漏补缺,还有一小部分考卷被雨水打湿的考生在绝望,在哭诉老天待他们不公,在埋怨自己命运坎坷。

    九日之期很快过去,龙门再开时赵言还有点恍惚,在号房里待久了,突然看到龙门之外的世界那么宽敞。

    他有点不适应。

    “阿言,你没事吧。”赵高穿过拥挤的人潮,努力的向赵言靠近,今天的人格外多,他找了好久才看到赵言的身影。

    瘦了,也沧桑了。

    人看起来精气神都不足,一看就是累到了。

    赵言用手背盖着眼睛适应了好一会,哑着声疲惫道:“爹,我还好。”

    外头人很多,有的拖家带口来,有的仆人成群,有的是同乡一起结伴而走,像赵言这样只有一个人来接的反倒是少数。

    赵高好不容易挤到赵言身边,他一把接过赵言的包袱拎在左臂,右手扶着赵言慢慢往前走。

    人挤的都要透不过气了,他只想拉着赵言赶紧离开这里,他已经把饭菜和热水都准备好了,赵言一回到家就能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再吃个热乎的饭,最后再补个觉,这一套下来肯定能恢复元气。

    家里的马车停在远处的一个客栈里,这是赵高花了银子才能停的,并且时间停放的时间有限,超过规定的时间又得给银子。

    把赵言拉到人群外后,赵高温声嘱咐道:“阿言,你慢慢走着,爹去把马车拉过来,这样你能走的轻松些。”

    赵言正想说自己还没那么娇弱,几步路而已他还是可以走的,但赵高不这么想,现在他眼里的赵言就是一朵易折的花骨朵,得细心呵护才行。

    被迫享受了一把接送的待遇,赵言歪着脖子靠着车厢就睡着了,还是赵高把他叫醒的。

    睡眼惺忪的赵言迷瞪的下了马车,如同机器人一般按照设定好的程序洗澡吃饭睡觉,他脑子里已经完全放空了,沾床就睡。

    杨逸之跟赵言的情况大相径庭,赵言已经好吃好喝待着呼呼大睡,他还得接受他爹的盘问。

    他这些天根本没有一天睡过一个好觉,一直都是咬着牙硬熬着,现在黑眼圈都要掉到地上了,他这没什么情商的爹还要问他会试的事情。

    怨念的目光冷冰冰向杨敬远射过去,杨逸之抱怨道:“非要这时候问吗?你不能让我喘口气吗?”

    杨敬远:“我……”

    “你什么你,反正我现在就想睡觉,你有什么问题等我醒了再说。”硬气一回的杨逸之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他现在眼睛都睁不开了,实在是没力气也没心情同他那个生分的爹说会试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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