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后,静之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美美睡了一觉,感觉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她朝前一看,林九跟村长并排走着,好像在讨论事情,那个叫石成的,亦步亦趋跟在他爹旁边。
静之饶有兴致摸了摸停在路边,正吃草的马的马鬃毛。
给人家摸生气,摇着脑袋,都快尥蹶子踹人了,她这才摸摸鼻子,快走两步跟上林九。
还没走到林九跟前,就看到他背在身后的右手,一张一合的,好像在活动筋骨。
他这是怎么了?
手麻?
知道他脸皮薄,静之也不好在外头帮他揉手,只是静静的跟在他身边,听他说话。
听了一会儿,全是专业术语,静之的狗脑子自动屏蔽那些话。
百无聊赖,眼珠子不听使唤的,开始四处打量了周围环境。
这座山头倒是跟任发和大帅那两块风水宝地不一样。
虽然位置同样是在山顶,但是四处绿荫环绕,耳边还隐有潺潺流水声传来。
跟着村长走出一片阴暗的小丛林后,眼前瞬间豁然开朗。
路边的小溪沿着崖顶直直冲向底下,扬起的细密水花甚至在今天甚好的阳光折射下,在不远处的空中投出一道浅浅的彩虹。
猫猫双手紧握,闭上眼睛虔诚许愿。
坏人快滚啊!
她要跟阿九成亲!!!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股稻草燃烧的味道。
静之睁眼朝下一看,底下有个村庄笼罩在阳光中,几户人家的烟囱升起袅袅炊烟。
秋季也是丰收的季节,几亩被圈在房屋中间的稻谷黄了,勤快的人早早割完稻子,在田里燃起了晒干的稻草。
炊烟啊?
静之看了看快升到头顶的日头,现在应该十一点多了吧。
义庄没事的话,一向吃得早。
也不知道阿九饿不饿。
突然,一阵微风从刚刚的丛林入口吹了进来,白色的裙摆朝前飘起,几片略显枯黄的树叶从她头顶慢慢飘落到她眼前,随着风,一直卷到下头的村子里去了。
树叶都黄了,应该是秋天到了吧。
静之不做他想,转身便朝林九走去。
林九这会儿跟着村长从侧边的斜坡下去,已经快走到瀑布中段突出的一个小水池边了。
“本村四面环山,左边金盘献瑞,右边水射中堂,前展华庭鹤宇,后枕荆山翠玉,正合风水起之向,该丁财两聚的。”
就这格局,要啥有啥,林九想不通怎么还会出问题了。
石大富还没说话,石成憋了一路,就担心他那两条鱼,心里已经急得不行了。
他从他爹旁边跨过,跟林九站到同一块大石头上:
“哪里还有财,九叔你快看,底下就是我刚挖不久的鱼塘,本打算做点贩鱼的买卖,奈何这些天我养的鱼苗都翻白肚了,我都快赔死了。”
话匣一开,石成滔滔不绝讲着这两天村子里的异常。
“还有我隔壁婶子养的那些鸡,这两天莫名犯了鸡瘟,都快死绝了。”
“还有我家养的大黑,本来可乖了,最近一见人就跟疯了似的,狂叫不止!”
说话间,他还扯着林九的衣袖指向下方最气派的院子里的那棵歪脖子树。
静之挡住阳光眯眼看去,那黑狗正疯狂刨着树根,也不知道在干什么,是有些异常的样子。
听到前两桩事,林九以为是因为他们饲养不当造成的。
可黑狗的事儿,倒是有些玄乎。
五黑犬最是忠心护主,家养犬性情一般也温顺得很,除非……它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林九定定的看着那狂躁的黑犬几秒,才转头问身后的石大富,“它对每个人都叫吗?”
石大富毫不犹豫点头,“没错,以前它可乖了,这两天突然就这样了。”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紧了紧手说:“不怕你知道,我给它请了兽医看,这还没看上病呢,它就给人家兽医给咬了,我只能把它拴起来。”
“还有何特殊症状?”
石大富抬头思索,“眼睛泛红,口流涎水……哦,对了,它天天刨树,还吃不下东西,两天了,就喝了几口水,我都不知道它哪儿来的力气。”
静之越听越心惊,这t不会要变成僵尸狗了吧?
林九则是听到了关键词——【水】
“看看水吧。”
一行人沿着旁边的崖壁缓缓下行。
这地方,常年被水浸泡,石头表面长满了一层厚厚的青苔,滑得很。
林九下意识伸手握住静之的手腕,扶着她慢慢朝下走。
来到瀑布底下,行至水流缓和地带,林九半蹲下身子,“你们村的水位格局倒是好,龙吐珠穴,倒是挺少见。”
静之看他说得头头是道,忍不住问:“什么叫龙吐珠穴?”
林九指着脚边出水口一块中间有个洞的石头说:
“经过山溪冲击和侵蚀,形成一道石环,将水流套住,形成金龙追珠,俗话说,金肥玉润,家肥屋润,有没有问题,看看珠就知道了。”
静之:“珠呢?”
林九拨开水面飘浮着的层层水草,露出大半颗圆型石头,“这不就是了。”
静之一脸你是我的神的表情,朝他竖起大拇指,“阿九,你真牛!”
林九下巴微微扬起,“……看看再说。”
说罢,他把那颗圆形石头边转动边查看。
转到底下位置时,一条明显的裂缝盘踞其中,仿佛要将整颗圆石劈开来一般。
林九暗道不好,放下圆石,赶紧揪起水草一看。
果然,烂根了。
这水,果真出了问题。
“通知村民不要喝这里打的水。”
石大富在林九变了脸色后,心里早就惶恐不安,听到林九这句话,他更是为难。
“九叔,我们村的用水来源,可只有这条小溪啊,不用这里的水,我们可怎么办?”
林九站起身子,甩干净手上的水,对石大富说:“看看水源头有没有问题先。”
“好好,我带你过去。”
……
好不容易爬上瀑布,刚出刚刚那片小丛林,静之就看到两个熟悉的人出现在她眼前。
她的眼睛瞬间亮了,捏起两侧裙摆就要朝她的方向跑。
“蔗姑!”
还没跑两步,就被林九扯住手腕拉了回来。
“她不是蔗姑。”
静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对面走过来的女子。
“你是不是又吃醋了?”她悄悄说,声音里带着一点不悦。
林九可要冤死了。
“你仔细看看,她的右眼角下面是不是有颗痣?”
静之眯眼细看,还真是。
但是那张脸实在是太像了,她忍不住看了又看,“不是蔗姑,那是谁?”
“蔗姑的孪生妹妹,也是阿威的表妹。”
“???”
这么算的话,蔗姑岂不是也是阿威的表妹?
那怎么又会被阿九救了呢?
眼前这个女子穿着华丽,跟以前的婷婷有的一拼,可见家世不一般,那蔗姑又为何不回家,要在王母庙待着呢?
脑子里突然充满了诸多疑问,但是此时明显不是问林九这些问题的时候。
因为蔗姑妹妹旁边站的人,是阿威本人。
而且,她是喜欢蔗姑,但是她妹妹一直说一点点,一点点的,有些……矫揉造作。
跟蔗姑直爽的性格一点都不像。
妹妹抱歉了,她只喜欢姐姐!
静之挪开眼神,戳了一下林九胳膊,“阿威不是听说在任家镇混不下去了吗?怎么还穿着保安队的衣服?”
林九抱臂站在路边,冷眼看着阿威对蔗姑妹妹大献殷勤,“你忘了他哥是谁了?换个村子做官,对他来说,小事一桩。”
这种人,若是有可能,他一点交集都不想有。
静之:“诶,他们好像跟我们走同一方向诶。”
林九:“我们走我们的。”
话虽这样说着,林九故意放慢脚步,让那两人先行通过。
奈何,冤家路窄。
他们还真就是又碰上了。
他们后一步来到水源处,就看到蔗姑妹妹站得远远的,花容失色扶着树,阿威的脚则被藤蔓缠住了,带起来水中一大串的藤蔓。
静之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眼神。
蔗姑可不会这样呢,她果然还是喜欢不起来这个人。
视线回到扬到空中的藤蔓上,静之瞳孔一缩,实在是眼前的景象太过匪夷所思了。
原来,那藤蔓已然腐烂,黑漆漆的找不见一点绿色,那上头跟长了果子似的,竟还挂满了密密麻麻的蝙蝠尸体。
林九:“怎么会有这么多蝙蝠?”
石大富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喉咙口痒痒的,有些想吐。
这些天,他喝的难道就是蝙蝠的尸水吗?
所以大黑之所以会发疯,也是因为他给它喂了这里的水?
其他家畜跟成儿的鱼出了问题,也是因为这里的水?
那他怎么还没疯?
哦,他喝的水是烧开的。
此时石大富无比庆幸他有良好的生活习惯,“……我也不知道。”
他立马转头朝地上的阿威交代:
“队长,快把藤蔓都捞起来,不能再放回水里去了,会毒死人的!”
阿威回头一看,脸都被吓白了,他没来得及解开脚上缠着的藤蔓,就立马扣着嗓子眼儿,趴在地上干呕。
他在这里的村公所也住了快半个月了,一想起平时喝的用的,都是这里流出去的水,他就想吐,还浑身刺挠。
他就说,他脖子上被蚊子咬出的伤口怎么一直好不了,甚至还有了化脓的趋势,原来是他用了这里的水洗了澡。
“啧,没用!”
静之走过去,一把握住他脚边的藤蔓,用力往岸上扯。
阿威踉跄着站起来,不住后退,也没想着帮上一把。
林九朝他后脑勺翻了个白眼,绕过他走上前去,跟静之一起拉。
等到藤蔓完全拉回岸上,二人双双蹲下,观察着这看一眼都能做噩梦的恶心玩意儿。
静之随手捡起地上的棍子拨弄了两下藤蔓上的蝙蝠,却发现蝙蝠跟长在上面一样,怎么拨都拨不掉。
于是她换了一只尝试。
换到第三只时,她才发现这蝙蝠的脚好像被固定在藤蔓上了。
而且,这些蝙蝠泡在水里,居然没有腐烂,仿佛睡着了一般,实在过于诡异。
静之悄悄对林九说:
“你快看蝙蝠的脚,是被系到藤蔓上的,我说怎么一只都没掉下来,下游也没有发现蝙蝠的尸体。”
“阿九,是人为的吧。”她表情严肃。
有个吧,但是是个肯定句。
林九也表示赞同。
死而不腐,本就逆天。
林九当即下了决定,“烧了。”
村长巴不得他烧,头都快点掉了,“烧烧烧,成儿,快去捡点柴火。”
交代完后,他忧心忡忡的走向林九,“九叔,这水暂时是不能喝了,您还有没有什么办法呀?人离了水,这可怎么活得下去。”
林九看了一眼远处不断向上涌动的溪水源头,“水的流动更新需要一段时间,既然这里能有水源,那么这座山底下,肯定有地下水,水向上涌,蝙蝠只污染了地面上的水。我看,找个地方开一口井好了。”
石大富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儿,就知道林九肯定知道井要开在哪里,于是热切的把他引出树林,回到道上。
“九叔,时候不早了,去我家吃口饭再来找?”
林九摆手拒绝,“不用了,今天出来得急,没带工具,我明早再来,我们先回去做准备。”
石大富:“好,那就麻烦九叔了,我叫成儿送你们回去。”
静之:“送到镇上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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