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丰院的正厅极大,高高的屋顶檐角落着瑞兽,四周的墙壁上挂着些山水画,摆着一圈时令中开得正盛的花,厅中铺的是大块青砖,占地极广,摆上十张桌子也不显得拥挤。
厅中高悬的鎏金大灯在烛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辉煌。
此刻厅中只有三个红木雕花大圆桌,桌上铺着红绸桌布,边缘绣着金线。即使每桌隔得有些距离,厅中站着数十个着统一的青色服饰的奴仆,也显得厅里有些空旷。
南宫家嫡长孙的家眷——其妻王氏,两人的儿子南宫兴元已是到了,明明他们一家三口可以一起到,非得单独最后到,显出这是欢迎嫡长孙归家的家宴,也不嫌麻烦。
当然,南宫家的人早已习惯,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南宫六姑娘南宫思和几个姐妹安安分分站在厅里一侧,看着祖母、大伯、大伯母和大哥之间的‘情谊’。
南宫朗泽二十有二,面如冠玉、剑眉星目,三年前高中进士,此三年中娶妻生子,仕途顺利,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他身形极为欣长,穿着蓝色上好丝绸制成的衣袍,腰束月白祥云纹的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玉质极好的麒麟玉佩。
衣襟袖口处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腾云祥纹,宽袖轻摆,一路从门口行到正正中间,拜了下去。
“是孩儿不孝,多年未曾归家,拜见祖母、父亲、母亲。”
老夫人扶起她的乖孙,“岂能言不孝?你可是为君分忧,为国尽忠,尽的亦是孝心!”
又擦拭起眼角的泪,“以后可得陪在祖母身边,祖母也不知能看你多久?”
“祖母定会长命百岁!看着孙儿的孩子娶妻生子!”
南宫朗泽又让妻子抱来幼子兴元,让他叫‘曾祖母’、“祖父”、“祖母”。
接着又是大伯拍着大哥的肩,一脸欣慰问几句在外的公事,指导两句。
南宫朗泽又挨着问候了各位长辈,清芷院里的三婶惯来是忽略的,他特意问候了番,除去祖母,全场唯一坐着的——他九叔,毕竟是个伤患。
南宫思觉得甚是无趣,还不如她回去给娘按按穴位,舒缓身子。
这泪眼汪汪的戏码终于结束,众人入座,老夫人和子女坐一桌,孙辈又分男女各坐一桌,只有嫡长孙坐在了老夫人那桌。
众人坐下,显得还站在原处的南宫朗涿尤为显眼。
他双眼迷离地凝视着门外,似乎在期盼着谁的到来。
南宫大夫人很难不猜想到她儿子等的是谁,捏紧手中要为老夫人布菜的筷子。
她的位置在主桌主位的一侧,不方便有所动作,给了小女儿南宫灵一个眼神。
老夫人见了此番景象,还能不明白那日见过夏渺的就有她这个四孙子,没出声,此事本就不宜闹大。
南宫灵也知道她这四哥是为了什么,她还能去清芷院外站站,虽说也没再见过三婶,好歹能离得近些不是?
四哥这完全是多日不见,也不曾听闻三婶消息,害了相思。
也不想想自己不到半月就要成亲,痴人说梦!
有什么办法呢?这是自己嫡亲的一母同胞的兄长,他犯傻,大房也跟着丢脸!
南宫灵声音轻如柳絮,宛如温水绵长,“四哥怎么愣着,你——不舒服?”
南宫朗涿才蓦地反应过来,立即坐下,依然有些神思不属,频频看向门外。
南宫灵其实也想知道三婶的情况,她本就坐在南宫思旁边,声音不大不小,正正好够南宫朗涿听见。
南宫朗涿几乎是半侧身,全神贯注于妹妹们那桌的对话。
“六姐,三婶此前不是说要来吗,可是身子有不适?”
南宫思因着母亲对南宫灵的厌恶与她不算交好,只是自家姐妹,也不可能不理人。
“母亲头疼又犯了,早早歇下了。”
南宫朗涿几乎是一下泄去了精气神,微弓着背坐着,世家公子哥的礼仪气度忘了个干净。
南宫老夫人自刚才起,尤为关注孙辈那两桌,见了四孙子那副样子,斜睨了他母亲——大夫人一眼。
难耐地闭了下眼,压住到嘴边的叹息,这不值钱的样子!
完全没注意到,可不只是大夫人的小儿子如此,她这个老夫人的小儿子——同桌的南宫庭风从南宫灵口中提到‘三婶’后,便停住了筷子。
南宫朗泽作为一个刚回来的人,倒是看出了他九叔的不对劲。
九叔、四弟、祖母和母亲,都不太对劲,看来他不在京城的这些年发生了不少事,还都和他那位寡居的三婶有关。
他举杯掩面饮酒,心中几分兴趣一闪而逝,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在京中谋官。
六姑娘和七姑娘还在聊着,南宫灵想去清芷院的心不死。
“六姐,我明日想去探望三婶,不知可否?”
桌上的女孩俱是看了过来,她们也想去看天仙一样的三婶。
南宫思自是不会同意,别说她母亲本就厌恶南宫灵,对南宫家的其他女儿也不甚喜欢。
就算她母亲是个疼爱小辈的,她也会拒了,对母亲修养不利。
家宴还算顺利结束,末了,南宫老夫人点了大夫人,“老大家的,你送我回正房。行了,你们也都散了,早点休息。”
从正厅到正房的廊下穿行而过,花木的阴影照在一行人脸上。
“老大家的,涿儿是多久成亲来着?”
大夫人知道这是婆母的提醒,“母亲,还有十日涿儿便成家了。”
她保证着:“涿儿自考取秀才功名是有些懈怠了,正巧泽儿回来,我定拘着他,让他好好和他大哥学习。”
“嗯。我们南宫家绝不能有荒唐事出现!”
“怎么会呢,母亲。家里的孩子个个都是懂事明理的。”
“清芷院···涿儿婚后,将她挪去别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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