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的老板叫甘森,甘森有个女儿叫阿秀,是个很灵动的藏族小姑娘,早餐就是她做的。
冷青和阿信吃饭时,阿秀在一旁盯着冷青看。
“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你从哪里来的?”
冷青说:“武汉。”
阿秀很兴奋:“我知道武汉,武汉有个大学叫……华中农业大学。我们村里第一个大学生就是这所学校的。”
冷青:“华农啊,我上学的时候经常去玩,他们学校很漂亮的,旁边还挨着南湖。”
阿秀眼睛透射出某种光芒:“不仅有南湖,旁边还有野芷湖,听说他们学校还有很多学生专门学习怎么种地,姐姐你说,种地还需需要学吗?”
说着哈哈大笑,她见冷青和阿信都没笑,大约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无知,很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冷青问:“你还知道野芷湖,你去过武汉?”
阿秀摆手:“没有,我在手机上看的。”
冷青问:“你还在念书吗?”
里屋传来婴儿的声音,阿秀走进去将孩子抱出来,是个不到一岁左右的小婴儿。
阿秀:“小顿珠,叫哥哥,姐姐。”
冷青问:“这是你妹妹?”
阿秀哈哈大笑:“姐姐,这是我生的娃娃。”
冷青呆住,她认真看看阿秀,以她的经验来看阿秀应该不超过十八岁吧,孩子都有了???
“你……你多大啊?”
阿秀:“二十一。”
还好,还好,虽然二十一生娃也很早,但至少不挑战法律底线。
冷青努力控制表情,不让自己露出意外的神色:“……那你丈夫呢?”
阿秀:“他在镇上做工,我在他家待不住,就回来帮帮我阿爸。”
这时,甘森牵着一大一小两匹马回来了,看见有客人在吃早餐:“吃饭啊,吃完饭要不要骑骑马?”
冷青看过去,两匹马都很漂亮,皮毛发亮,高一些的是棕色的,小一些的是白色的了,她眼球一下子被那匹小白马吸引住:“小白马会不会太小了,我怕压坏它。”
甘森哈哈大笑:“我们小天南虽然长得矮了一点,可不是小马哦。”
冷青:“它还有名字啊?小天南?”
甘森:“我们家两匹马,天南地北,都是公马,差不多大。你放心,压不坏它。”
冷青本来就因为阿秀二十一岁生孩子的事情弄得没什么食欲,现在看了两匹马,更加吃不下去了,干脆把碗放下,走出去,看着那匹漂亮的小白马。
她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又有点怕,问甘森:“它不会踢我吧?”
甘森:“哎呀,我们小天南是脾气最好的白马王子。”
冷青这才放心地将手伸过去,顺着后背轻轻摸了摸,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很顺滑,马毛偏硬,贴着皮肤,细看有一层光泽感。
甘森鼓励道:“坐上去试试?”
冷青跃跃欲试,正要坐上去之际,忽然问。
“骑马要钱吗?”
甘森笑起来:“客人的警惕意识还很强,”
阿秀:“放心吧,你是民宿的客人,不用钱。随便骑。”
阿信这时候也吃完了,走到外面:“老板,你去忙吧,我来牵马就行。”
甘森看阿信长得也像本地人:“你也是藏族人?”
阿信:“算半个吧。我阿爸是藏族人,老家在拉萨。”
甘森这才放心地将两根马绳递给他。
阿信:“我不骑,一匹就够了。”
甘森看看二人,误以为二人是情侣,阿信这么说,是想和冷青骑一匹马,暧昧地笑笑,牵着地北往马栏去了。
阿信牵着天南,带着一人一马在草甸上闲步。
晨风很轻柔,冷青坐在马背上,一开始还有些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可很快就适应了。
坐在马背上,又是另一番心境,再看神山、草甸、野花野草……没什么不一样,但心中十分轻灵和通透,天地仿佛都宽阔了。
她看前面牵着马的阿信,高大英俊像个骑士一般。
“你为什么不骑啊?”马背上的冷青问。
“七八岁的时候吧,被一匹小马从背上甩下来过,还踢过我一脚,幸亏是匹小马,要是大马,我估计就没命了。后来就有心理阴影了。”
“那你现在牵着马,不怕吗”
“倒也没有这么怕,只要不上去就行。”
话是这么说,阿信心里还是有点虚,他看了一眼天南的眼睛,露出一个“你最好安分一点”的眼神。
冷青点了点头:“那小马为什么要把你甩下去啊,还要踢你?”
阿信:“受惊了吧。我也不知道,它平时都很乖的。”
冷青:“后来呢?”
阿信神情黯淡了一瞬:“后来我阿爸就把那匹马卖了。”
冷青:“你阿爸还挺疼你的。”
阿信:“可那是我最喜欢的小马。”
冷青:“它踢了你一脚,你还喜欢?”
阿信:“它又不是故意的。”
他还记得当时从医院刚回来,就听到大家议论达央要卖掉那匹小马,他跑到草原上去求达央不要那么做,达央却说伤人的畜生不能留。
他抓着那匹小马的马绳,不让他们送它上货车后车厢。
“阿爸,丹青是跟我一起长大的,也是我喂大的,它是我的好朋友。它那天只是受了惊,你不要卖它好不好?我求求你了。”
达央摇了摇头,两个大人从他手里夺过马绳,将丹青赶上货箱。
货车启动,慢慢离开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
当时年幼的他就这么看着丹青消失在草原的尽头,从此,他也没有养过马,更没有骑过马。
冷青听完:“丹青,给马取这种名字,你小时候就喜欢画画?”
阿信回过神来:“我妈取的,她喜欢这些。”
冷青忽然想起什么:“李念生十五岁的时候画过一幅国画天马图,他画的那匹马好像就是一匹会流泪的马。你看过那幅画吗?”
阿信有些意外,问:“我记得他不是以油画出名的吗?他还会画国画?”
冷青:“他国画也很厉害的,不过太学院派了,知道的人应该不多。他油画就很有灵性,尤其是色彩运用方面。嗨,扯远了,总之我猜他应该是小时候就涉猎很广吧,什么都会一点,长大了才选了油画这个赛道专研深耕,所以他后来成名后就很少画国画了,毕竟油画太出名了。那幅天马图我也是在一次画展上看见的,当时展出了他十几幅画,就一副国画。那幅画好像是不卖的,只展出,现在应该是在上海。”
阿信:“你这么了解他?你没见过他本人吗?”
冷青笑起来:“为什么要见他本人啊,万一他长得很丑呢,不对,我听文檀说他长得很帅,但是!以我的经验来看,跟偶像还是要保持距离。”
阿信问:“为什么?”
冷青撩了撩被晨风吹起的碎发,看着近在眼前的格聂神山:“当我在大二挣到第一个十万块时,我对大学里曾经我很崇拜的那些学长学姐,集体祛魅。后来我自己创业,挣到第一个一百万,公司账面上的流水过千万,再后来我自己给自己买房,总之那之后,我基本上就对全人类祛魅了。”
“人嘛,就那么一回事。”
“有些人,就只适合活在幻想里。我喜欢他的才华,我就攒钱买他的画就好了,至于他那个人,谁爱喜欢谁喜欢去。”
说罢,弯腰凑在阿信耳边,神神秘秘说了一句:“而且,以我的经验,有天赋的人,多半都有病!我听文檀说,艺术圈很乱的,李念生更是乱上加乱……他封笔这几年,业界都在传……”
阿信:“……传什么?”
传他死了,传他在国外生活,传他酒驾车祸,传他结婚生子……阿信听到的版本就已经不下十几个。
早就不新鲜了。
冷青叹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又很同情的样子:“传他得了脏病,大受打击,灵气全没了。离谱吧,我只听过他死了,没想到还有比死更离谱的。”
阿信原地呆愣了几秒,内心震撼得无以复加。
脏病!
胡明耀还真是……想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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