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同样的咖啡厅,同样的位置,只是,原本坐在冷青位置上的人,是空着的。
白英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一辆网约车停下,阿信从车上下来,他没有带很多行李,只背了一个背包。
白英的目光放在他手上拿着的一个画筒上。
阿信下了车,看见坐在靠窗位置的白英,深吸一口气,风尘仆仆地进了咖啡厅。
刚坐下,便开口:“那个,上次小苏的事情,不好意思啊。他那个人平时就那样,你别往心里去。”
白英目光一直盯着阿信刚才顺手放在旁边桌上的画筒。
“我要是像他那么本事,我比他更嚣张。再说了,他也没说错。不说他了,你的新画?”
阿信点点头。
白英很感兴趣:“油画?”
阿信将那幅画拿出来:“之前答应要送给小青的,才画完。”
白英眸心微颤,仍旧是装作不在意地笑笑:“我可以看看吗?”
阿信愣了两秒,从画筒里取出了画,动作很小心细致,是暑假结束前,他离开武汉那天的日落。
色彩绚烂夺目,难得的是黄昏的光线非常的清透净澈,层次感很强,而且感情很充沛,画面虽然没有画人,但画幅一打开,便有一种滚滚而出的新鲜生命力扑面而来。
“这几年总有人问我,你是不是江郎才尽退隐江湖了,我偶尔也会开玩笑说是的,但其实我心里也没底。才华这个东西,有时候就是很气人的。即使是再厉害的画家,也不可能每幅画都卖得好。水平也会有参差。你不在的这几年,画坛颇为寂寞啊。”
白英满眼赞叹地看着画,忽而,抬头看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不过我相信,任何怀疑你实力的人,只要看到这幅画都会闭嘴。”
阿信摇摇头:“没那么容易,太久没画,手确实有点生。画废了很多张,这张稍微好点。”
白英:“你太谦虚了。对了,你送给冷小姐后,我可以找她借这幅画几天吗?”
阿信:“干什么?”
白英:“展出来啊,这么好的画,挂在家里太可惜了。应该让更多的人看见。”
阿信:“没什么可惜的,我就是送给她的。不过也无所谓,她要是愿意,我没意见。”
服务生送来咖啡时,阿信正在收画,怕有什么意外,还特意往旁边的座位挪了挪,生怕有个什么磕磕绊绊,伤到那幅画。
白英将他的小动作看入眼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阿信喝了一口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我听她说她来我家的时候,见到你了。你们聊什么了?”
白英耸耸肩:“还能聊什么,聊你,还有一些家长里短。”
阿信有些不安:“你跟她……”
白英将他的不安看在眼里,心里有那么一丝酸涩,面上依旧是释然:“我像是那么没有眼力见的人吗?她现在是你女朋友,你又是工作室的招牌,我会得罪她吗?其实我挺感激她的,要不是她,我想再看到你的油画,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能找回状态,我也很为你感到高兴。真的。”
阿信心中稍安:“她那个人其实很好相处的。”
白英点点头,又问:“我不好相处吗?”
咖啡送了上来,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阿信喝了一口咖啡,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白英意识到刚才的失态,转移话题道:“你突然主动联系我,是改变主意了?”
阿信:“我想跟你谈谈四年前的事情。”
白英端起咖啡杯:“什么事?”
阿信沉了一口气,深呼吸几秒,抬眸认真看着白英:“小善临死前跟我说过一件事。”
“他说……他很喜欢你。”
白英动作一顿,举着咖啡杯,愣住。
四周死一般的沉默。
许久,白英惨然一笑:“难怪……”
难怪从车祸之后,阿信就没有再碰过她了。
难怪,他把自己封闭了那么久,她一直以为是车祸,没想到还有这一层。
她把目光看向窗外,过了很久,忽然想起了什么,又笑了笑,笑得眼泪几乎都要滚落出来。
“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过。当时我大四快毕业的时候,其实已经拿到了一个不错的offer,是一家外企,工资也给的不错。有一天胡善忽然来找我,是他提出想创业的。我当时觉得他在天方夜谭,可是他拿出了一张银行卡,说卡里有他全部从小到大的全部积蓄,差不多有五十万。”
“我当时就觉得人跟人的差距怎么可以这么大。大家都是毕业生,我还有弟弟妹妹要抚养,一份八千块工资一个月的工作,我都觉得老天爷对我还不错了。”
“可是,胡善光是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加起来,就有五十万了,他还总是抱怨说家里管得太严。”
“我当时就已经觉得不对劲了,我就问他,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不然我真的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阿信问:“他怎么回答你的?”
白英擦去脸上的泪水:“他笑了很久,就说我们三个肯定能做成点什么。赔了钱,算他的。我后来就没有多想了……”
其实,仔细想想,他当时没有否认,就已经是一种喜欢了。
只是她后来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工作上。
不敢辜负自己,也不敢辜负拿钱出来的胡善和原本应该在北京有着不错前途的阿信。
所以,从那时候开始,胡善就已经喜欢她了。
又或者,更早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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