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禾确实无法推辞。
这是亲王兴办的雅集会,是尽高雅胸臆的集会。
若饮宴上有超绝的技艺展露,很快便能在京中名声大噪,钦慕者趋之若鹜。
她就算不在意这些虚名,心中的气郁也不能当场发作。
否则就会变成逸闻里最大的那个败笔。
遗臭万年也说不定。
司马瞻朝全场逡巡一圈。
最后目光又落到易禾身上:“易大人能作何舞?”
“回殿下,下官可作《扶犁》、《凤来》、《网罟》”
她敢舞,就是担心没人敢看。
这些都是陛下祭天、祭神、祭祖时可能会做的舞,谁敢逼礼官在雅集会上将这些舞来,除非嫌命长了。
……
司马瞻却不受她的反将,转头问众人:“诸位觉得呢?”
台下无人敢应和,都低了头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谢聃自后方起身行礼。
“殿下,这些都是祭祀凯旋之舞,曲高和寡不宜助兴,下官听闻易大人时常流连清馆雅舍,兴致所至时还与伶人同做清商,不如今日也让大伙儿饱一饱眼福。”
人群中嗡声四起。
楼子里的事虽然再荒唐的也有,但在这个雅集会上就显得尤其不中听。
易禾没料到谢聃还有后招等着,险些没叫这番话背过气去。
她确实没少去南风馆消遣,可大庭广众被人揭发出来,如何还有脸面。
她朝谢聃笑笑:“本官没记错的话,常侍府常年豢养歌舞伎,谢大人怎会没见过清商舞?”
此话一出,席间寂然无声。
可见这些世家子弟府中,不乏常侍大人的同好。
陛下严令五申,凡买良人为娼优者,杖三十。
中常侍既为天子倚重,私下豢养伶人是一回事,被人当众戳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再有,钱是从哪儿来的?
谢聃当即挂了脸,他万没想到易禾竟敢将这一局。
方要开口,一道声音在前头悠悠传来:
“一个五品博士,仗着姓谢,也敢挑拣百年士族三公后人了。”
易禾没听见源头,心道哪里又出来一位圣人菩萨。
要知道她在建康大也算名鼎鼎。
通常女郎们见了会赞一声她的样貌,之后便极尽惋惜之辞。
而郎君们一定会宣扬她的恶名,将她从头到脚踩到尘埃里。
当众替她说项的,除了亡故的父亲之外,此人还是第一个。
她看来看去,竟是卫凌。
卫凌这人看起来面冷,说起话来也冷冷的。
他手里捏着一柄麈尾,莹莹润润,同他的人一个样。
“若在下没猜错,谢大人的父亲官至三品,即便他见了易大人也要施个上行缓礼,你倒是不遵庭训,出来替常侍得罪人。”
众人默默点头,实在这番话说的挑不出错处。
各朝各国,礼官向来位大一级,况且她还是太常寺的长官,哪怕是手握实权的二品大员,在她面前也不敢倨傲。
无论心里多么不屑,礼数上是不能亏了的。
谢聃出身士族,并非不通此理,他只觉得这是宫外的饮宴,可以不受宫规束缚。
况且,这筵席的主人又是司马瞻。
大晋人人皆知司马瞻恨她不死。
此举既是替谢家出气,也能给司马瞻示好。
至于易禾,得罪就得罪了,反正她也没本事招呼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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