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子和小六很纳闷,宋金海竟然,只批评教育了他俩一顿后,就让他俩回到了车间。
回去的路上,麻子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
看着他闷闷不乐,一脸的焦虑,小六就问他。
“麻子,自打从保卫科出来,你就拉着脸,怎么让宋金海那老家伙说你几句,你就闹心了?”
麻子抬手就给金小六一巴掌,这一巴掌,正打在小六的后脑勺上。
“你懂个屁!你就不觉得奇怪,为什么宋金海出去了一趟,就把咱俩放了?回来以后,就连他看咱俩的眼神儿都变了,还有神情和态度,好像都不那么生气了!”
小六摸着被拍疼的后脑勺,一脸幽怨的瞪着麻子说道。
“麻子哥,这不正常吗?你别老是疑神疑鬼的。他问了那么多的问题,咱们俩不是什么也没说吗?老宋头非要给咱哥俩定罪,真要是追究下来,无非就是找当班的老刘头喝酒呗。那个时间段,咱俩休息,和谁喝酒不犯法吧?”
小六话虽然说的没错,但是麻子还是感觉哪里不对。
那宋金海号称化肥厂的“活阎王”,抓保卫工作,也一直都是铁腕管理。
而且,这老家伙看人的眼睛,也特别毒。
能找他俩谈话,肯定是已经怀疑到了他和小六。
他和小六,虽说已经达成了攻守同盟,口径做到了统一。但面对宋金海,软硬兼施的审讯手段。小六差点中了,这老狐狸的“宫心计”,好在被自己及时阻止了。后面的审讯,俩人也几乎回答的滴水不漏。
到底哪里不对呢?
麻子,在脑海里,不断地回想刚才发生的各个细节。
猛然间,脑海里出现了一个人。
孙建伍!
对,就是孙建伍!
刚才从保卫科的走廊窗户上,麻子看见孙建伍,慌慌张张地跑回来,然后把宋金海就拉走了。
他们一定是说了什么!
麻子突然像想通了什么一样,一把拽过小六。
“小六,东西你确定藏好了?”
金小六被他拽的有点发懵。
“藏好了,听二林他们说,东西藏到,县郊老厂区的砖瓦厂了。”
“那个二林靠不靠谱?不能出去乱说吧?”
麻子还是有点不放心。
“放心吧!这个二林是个筷子手,他手底下的小兄弟们,也都是一等一的不要命的主儿。这帮人常年在火车站那片混,应该没什么问题。再说刘哥也答应了,事儿过去了,除了编织袋全给他处理,另外再给他三百块钱呢。”
小六的话,并没有让麻子安心。
他站定片刻,和小六说:“不行,我还是不放心。这事儿是刘哥安排的,他现在走了,不在厂里给咱俩撑腰,真出了什么问题,咱哥俩兜不住。走,咱俩去一趟老县郊,实在不行,现在就让他们把东西处理了,免得夜长梦多!”
“行,听你的!那我先回车间,跟主任请个假,咱俩再走。”
“还请个屁假,赶紧快走。我总感觉孙建伍一出现,就不是什么好兆头。”
说完,也不等小六什么反应,麻子拉着他,就奔大门口的自行车车棚跑。
………
另一边的红星砖瓦厂内。
小东子蹲在距离砖窑,十米远的一间破厂房里。
这个位置,从厂房红砖墙的窟窿里,能清楚的观察到对面的砖窑。而从外面向这里看,由于有了砖墙的隔挡,外人是发现不了里面的。
孙建伍走的时候,让小东子帮忙看着包装袋,他先回厂里汇报。
之前听东子说,这里经常聚集着,一帮不三不四的社会闲散人员。
怕这孩子有危险,孙建伍就让他先藏在这里。
这孩子也是听话,裹着厚厚的大衣,一直蹲在墙角下,透过砖墙上的窟窿,看着砖窑的窑口。
可孩子毕竟是孩子。
看了一会儿,小东子就觉得无聊,他把头一歪,靠在角落里打起了瞌睡。
“喂,我说二林哥,今天这帮孩子的收入也不高啊!十几个小崽子,才他妈掏回来一百多块钱。最丧的就是小四川,手刚摸进人家兜儿,就他妈让便衣给摁住了……”
砖窑那边传来了大声的说话声,一下子让小东子来了精神。
他赶忙爬起来,蹲在墙角从窟窿里往外。
砖窑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聚集了十多个人。
这些人或蹲或站,还有几个人靠着砖窑墙角抽着烟。
离小东子最近的,有三个人在聊着天。
小东子仔细一看,这三个人他都认识。
跨坐在自行车,穿着一件空军皮夹克,不停说着话的瘦子,叫猴子。
在猴子自行车后座上,坐着一个穿着军大衣,戴着一顶狗皮帽子,手里一直翻着花样,摆弄着一把刨锛儿的矮个子。
这个矮个子因为说话,有口吃的毛病。所以大伙儿都叫他“小磕巴”。
在他俩面前,站着一个身穿着黑棉袄、藏蓝色工装裤的胖子。这胖子的脸,长的很有特点。八字眉,三角眼,朝天鼻子西瓜瓤的嘴。
最有特点的是,他的左脸上有块钢镚儿大小的红痣。红痣上,又长了一撮黑毛。这撮黑毛会随着,胖子说话时脸部肌肉的运动,一会向左飘,一会向右荡,让人看了就忍俊不禁得想笑。
可就是这个,让人看上去发笑的人,却是个让小东子在骨子里,都感到恐惧的狠人。
这个胖子叫二林,是火车站前一片儿,小偷儿、扒手,拍花子的头儿。
之前就是在这里,小东子和他的一帮小伙伴儿,让二林他们一伙儿抓到了。
二林、猴子每天逼着小东子,和其他的孩子们去偷钱,偷东西。
小东子他们要是稍有反抗,或者没有达到二林他们要求偷盗的数额,除了不给饭吃以外,甚至还会被他们狠狠打一顿。
慢慢的,有的孩子扛不住了,就会偷偷逃走。
小东子就是那个时候,趁二林他们喝酒的时候不注意,才侥幸逃了出来。然后一直偷偷摸摸地,躲在铁轨桥下的涵洞里。
看到是二林,墙角边的小东子,真的吓坏了。
他蹲在角落里,脸上除了恐惧,就连双腿也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小东子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孙叔,孙叔,你快点回来啊……”
砖窑的那边。
二林听猴子说完,用手捋着脸上的那一撮毛,对着猴子和小磕巴说道:
“现在的小崽子真是越来越没用了,手把手得教都教不会。翻个人家兜吧,叽吧磨磨唧唧的。猴子,你辛苦点儿,去趟外县,再弄几个小孩儿回来。要机灵一点的,但是必须得听话。手里的这帮小崽子,挑几个能用的,留着。剩下那些手脚不利索的,就他妈送到矿上,卖给黑工队挖煤去!”
猴子嘿嘿笑了几声,算是回应了二林。
接着,他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旁边正玩着刨锛儿的“小磕巴”。
“别几把摆弄你那破玩意儿了,天天整得他妈像个工地泥瓦工似的。一会儿,我让人把那帮孩子挑出来,你去领着那些残次品,去矿上卖了!”
“我…我…我几把…几把…我几把可…可不去!拐…拐…拐卖…拐卖人口…不是…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小磕巴对猴子的话,嗤之以鼻。
“我看你真是武侠小说看多了,竟他妈装大侠。你装好人,能来钱啊?你别忘了,我们是贼,就是化了灰,也是贼!”
“贼…贼…贼也分…也分好…好…好坏!这…这…这几把…几把…是我…是我做人的原则!”
小磕巴从自行车后座上,蹦了下来,几句话说不利索,满脸憋的通红。
二林皱着眉头看着他俩。
最后不耐烦道:“行了!都别吵吵了!磕巴不去就不去吧,家里边,就他身手好。真要是有人找事儿,还得指望磕巴兄弟冲锋陷阵呢。对了,化肥厂那几个袋子再压两天,就赶紧处理了。能卖就卖,不能卖就烧了它。刘文光和小六答应了这事完事儿了给三百块钱。我总他妈感觉要少了,见面了,还得崩他二百!”
正当他们三个人说话的时候,从砖瓦厂大门口方向,来了两个人,骑着两辆自行车。
这两个人把自行车蹬的飞快,车把上车铃都震得叮当乱响。
二林他们一伙人,都向这自行车上的这俩人看去。
就见这两人,同时一捏车闸。
“吱!”
自行车的后轮闸块,摩擦着钢圈,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二林哥,二林哥!”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麻子和小六。
二林一看他俩,又看了一眼猴子。
猴子会意地点了点头。
立好自行车,跟着二林一起向他俩走过去。
“呦,这是吹什么风,给我们东家刮来了?”
猴子嬉笑地先和小六打了一声招呼。
小六回应了他几句,就把身边的麻子介绍给了二林和猴子两人。
麻子也顾不上客套,直接开口就说道:
“二林哥,袋子还在吗?”
二林捋着他那脸上的一撮毛,然后扭过头,对后面的手下说了一句:“抬过来!”
身后的几个小弟,两人一袋,分成几组,吃力地从窑口把包装袋分别抬了出来。堆在小六麻子,二林他们脚边。
麻子上前翻动,查看了几眼袋子,确认以后,对二林说:
“二林哥,这东西你们别卖了,先处理吧!”
“哦?兄弟,不是说好了吗?东西从你们厂拿出来,就归我了。是卖是扔,我说的算。另外刘文光可答应了,除了这些破玩意儿,还有三百块钱呢,怎么?他刘文光不出面,让你俩来,是想赖账吗?”
看着二林来了脾气,小六急忙解释。
“二林哥,我们没有赖账的意思。但是厂里保卫科好像发现了丢包装袋,跟我们哥俩有关系。再一个,这袋子放在这,你们天天也没个人看着,真要是让别人看见了,捅出去,让厂子知道,我们俩都得受处分。弄不好,工作都得丢!钱的事儿,你放心,我文光哥不是赖账的人,说给你三百,肯定一准儿给你。”
“操!三百?之前讲的是三百,你说没人看着,我们这帮兄弟不是人啊?就因为你们这个破玩意儿,我们给你看着,都耽误挣钱干活了。我告诉你啊,现在不是三百了,是五百,少一分钱,我他妈就把这包东西给你们厂长送去。”
猴子一指小六,恶狠狠地说道。
麻子把眼一瞪。
“你们怎么不讲信用!”
“啪”
猴子上去就给了麻子一耳光。
这一巴掌,打懵了麻子,也看愣了小六。
小六胆怯地看了一眼二林。
二林反倒是很自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讲尼玛信用!你和一帮贼唠信用,你不如劝卖身子的娘们儿从良呢!”猴子骂骂咧咧地又要伸手。
“猴子,差不多得了!怎么说,小六和这位麻子兄弟也算咱们自己人。人家还是我们的雇主,这事儿就听他们的。”
“不过,小六,我这猴子老弟说的也对,为了照看这些袋子,我们所有人这几天都在这破砖窑里转悠,手里的活都停了。小六你也知道,我们都是手艺人。手艺人一天不干活,手就返生。再说我们这一大帮人,人吃粮,马吃草的,怎么都得用钱,所以,加这二百也不过分吧?”
二林说出来的话,听的小六和麻子一阵头大。
钱是刘文光出,突然二林要加钱,刘文光不来,他们两人也不敢做主。
可是不答应二林他们,万一这帮王八犊子,真把包装袋给化肥厂送回去。那大家就会知道,是小六和麻子,里应外合做的内鬼,偷了厂子东西。还有,真要是不答应,闹僵了,就他俩这小身板儿,估计今天都走不出这个砖瓦厂。
小六把麻子拉到一边,小声地说:
“麻子哥,怎么办?”
麻子一时也没了主意,思来想去了几秒后,咬了咬牙说道:
“先答应他们吧,钱的事,回去就赶紧找刘文光。他挣钱容易,加二百块钱应该不算啥。现在就是这袋子,必须得马上解决。我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就是保卫科应该盯上咱俩了!”
二人达成一致,答应了二林的条件,但是至于钱,二人回去找刘文光商量,应该不是问题。
二林猴子听完,也没多说什么,几个人一研究,决定把这几包编织袋先就地烧掉。
让手下人把几个袋子重新码在一起,猴子找来了一瓶高度白酒。起开瓶盖,猴子一仰脖子,先痛快地喝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酒均匀地洒在袋子上。
随后,又从衣服兜里掏出来打火机,刚拔擦了两下滚轮。
“叮……当!”
一个铁皮油桶,从前面的破厂房里,叽里咕噜的滚了出来。
众人一愣。
“谁?”
“出来!”
二林大喊了一声。
“我…我…是我,二林叔。”
小东子从厂房的破墙后面,嬉皮笑脸地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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