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看着工商管理所的同志,在金黄色的营业执照上,盖上了大红章。
孙建伍和丁子,悬在嗓子眼儿的心,才算真正地落了地。
拿着盖着红章的营业执照,美滋滋的瞧了半天,两个人的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为了表示感谢,丁子又给办理执照的那名同志,硬塞去了一条牡丹烟。
从工商所出来,丁子和孙建伍他们两个,又找了一家会做牌匾的美工社。
订好了门头匾的材料和样式,随即又和师傅安排好了上门排尺的时间。
直到交了一部分订金,两个人才如释重负地离开了美工社。
回去的路上,丁子显得很兴奋。
嘴里的话,也是滔滔不绝的讲个没完。
“伍爷,真没想到,今天办营业执照会这么顺利。工商所的人,不光没难为咱们,公章盖的也利索。一点不像我和二虎,刚开台球厅的那会儿,手续都准备齐了,工商所就是拖着不给你批。”
“丁子,那是因为现在形势变了,国家鼓励个体发展。你想想以前,咱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就是在大街上卖个手绢袜子,政府都不允许。要是让工商、联防队逮到了,不光没收了不说,还得罚款。可是现在随着市场开放,政府放开了管束,越来越多的人,都选择了自己单干。这不光解决了政府压力,更是搞活了市场经济嘛。”
“哈哈伍爷,我发现你现在说话,也是越来越有水平了。一张嘴就是经济,闭口就是开放。估计再有段日子,你的觉悟还能再拔拔高。”
“哈,丁子你就别开我玩笑了。我要是有那本事,还能让化肥厂给开了?”
拍了一下丁子的肩膀,孙建伍自嘲地说道。
………
两个人打着哈哈,边走边聊。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春江路的农贸市场。
“丁子,难得今天高兴,一会儿咱们哥俩去市场噶点肉,买条鱼,再买点下酒的好菜。晚上我给你们露一手,给兄弟几个好好改善改善伙食。”孙建伍说道。
“伍爷,那么麻烦干啥?我叫上二虎、王哥还有小磕巴。咱们几个去‘老四驴肉火烧’,好好喝一顿酒不就行了吗?在家做,多麻烦!”
“哎,丁子,现在咱们手里的钱,也不宽裕,能省还得省。自己在家做也一样,干净还吃着舒心。”
孙建伍说完,也没管丁子乐不乐意,拽着他的胳膊,就走进了农贸市场。
进了市场里面,就看见买货的人并不是太多。
各家的小商贩,有的正忙着给摊位摆货。
有的正专心地剁着骨肉。
还有的,看见了偶尔走过的顾客,赶紧卖力的吆喝。
东北地区的农贸市场,一直有个普遍现象。
就是一般市场开张的时间,大概都是在上午的九、十点钟。
因为也只有从这个时间段开始,各个饭店和档口,包括普通老百姓。才会陆陆续续来到市场,采购蔬菜、水果,或者是购买一些日常所需的生活物品。
孙建伍噶了点上好的里脊肉和猪排骨,又在卖水产的摊子上,挑了一条足足能有五斤沉的胖头鱼。
丁子也买了几样熟食和花生米后,就拉着孙建伍准备再买些青菜,回去做点毛炒小菜下酒。
两个人提着一大堆刚采购好的食材,一路溜溜达达地往蔬菜、水果摊位前面走。
在把头的蔬菜床子上,孙建伍挑了几个辣椒,正和女老板讲价的时候。
就看见不远处的一个水果摊位前,围着几个面貌狰狞的汉子。
这几个人站在摊位中间,其中有一个梳着和白涛的手下黑子,一样的“茶壶盖”头型的男人,正指着卖水果的摊主就骂:
“操你妈的,是不是给你脸了?五块钱的摊位费,一分也不能少!没钱,就他妈赶紧给老子滚蛋!你这摊位,有都是人抢着租!”
听着那人骂人的意思,孙建伍和丁子对视了一眼。
两个人心里都明白,这可能是看市场的“泼油子”,正挨家挨户的收着“份子钱”。
这里和各位看官说明一下,旧社会东北江湖上的黑道,也叫“合子门”。
“合子门”里,单有一种职业叫“泼油”。
指的是,在旧社会专门给人看妓院、烟馆,或是码头、市集的无赖小混混。
而这些无赖混混,又和正经八百“看场子”的“棍棒”(打手)不同。
他们总会借着各种名义,干着欺诈妓院里的嫖客、烟馆的烟客,还有码头、市场的小商小贩们的钱财来维持生计。
所以这群人,也被老百姓统称为“泼油子”,或者是“地赖子”。
挑好了辣椒,孙建伍边递给女老板,边问道:
“大姐,这几个人都是干哈的啊?怎么说话这么硬气?”
卖菜的大姐一手挑着秤杆,一手扶着秤砣,不假思索地回话道:
“那几个啊?就是一帮看市场的‘泼油子’!天天就知道看人下菜碟,欺负老实人。人家都交了买号费了,还收什么摊位费?唉!这帮生孩子没屁眼儿的玩应儿,咋不嘎嘣都瘟死了呢?小伙子,你看好了二斤一两,一块三!”
大姐说完,单手挑着秤,让孙建伍和丁子看。
点好了手里的毛票,孙建伍递了过去:
“那这帮王八犊子这么欺负人,也没个人管管?”
白了一眼孙建伍,卖菜的大姐把钱,揣进腰间的围裙里。
“管?谁敢管啊?这帮驴马操的,一个个都牲口着呢。他们欺负你,你要是敢有一点滋毛,这帮人,脑瓜子都能给你削放屁喽!挨顿揍还是轻的,真惹急眼了他们,天天给你摊子掀了,让你不能做买卖,你说你闹心不?”
俗话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孙建伍虽然听着生气,但是毕竟这群地痞无赖,没有欺负到自己头上。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铁律真理,他和丁子也只能苦笑的摇了摇头,拿好了辣椒转身就走。
“老弟,你说我这买号的钱都花了,就不应该再交什么摊位费了吧。况且,几位小兄弟,我也是小本买卖,这一上午都没开张哪有钱交啊?实在不行,哥几个通融通融我,明天我一定交。”
卖水果的老板一脸的无奈,低三下四地向那个留着“茶壶盖”头型的汉子求情。
“去你妈的,都像你似的不交钱,我们哥几个指什么活着?喝西北风吗?今天这摊位费,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少一分,我都他妈砸了你的摊子!”
卖水果的老板一直低着头,再加上隔着一趟摊位,孙建伍和丁子压根儿就没看清他长啥样。
可是耳听卖水果的老板张口说了话,孙建伍突然就感觉,这个声音似乎很熟悉。
站定了身子,孙建伍和丁子扭头细瞅。
“兄弟,不是我不交,是今天真没钱啊!大兄弟,你容我先卖会儿行吗,等买卖开张了,我一定给你送去。”
水果摊老板握紧了双拳,朝着这帮“泼油子”不停地作揖。
“伍爷,是李哥!”
看着作揖如捣蒜的水果摊老板,眼尖的丁子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卖水果的不是别人,正是和孙建伍在县郊的砖瓦厂,和“老炮”二林一起拼过命的,曾经在化肥厂一个科室的同事——李哥!
孙建伍又怎会认不出那个受气包,就是老李。
“不行!交不上今天的摊位费,我他妈现在就掀了你摊子!哥几个,别愣着了,把他的台子上的水果都给我掀了!”
“茶壶盖”一挥手,身后的小弟们随即就围了上去。
几个人拿起了摊位上的水果,就往地上摔。
眼看着通红的苹果、紫溜溜的葡萄,被这帮地痞无赖扔在地上摔的稀碎,老李就再也忍不住了!
“我操你妈!我他妈和你们拼了!”
操起了台子上的秤杆,老李直接从摊位上蹦了出去。
然后高举着秤杆,就要打向“茶壶盖”的脑袋。
“我去你奶奶的,还他妈反了你了!”
“茶壶盖”还没等李哥冲到自己跟前,猛的一抬脚,就把他踹飞了出去。
“砰”
李哥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刚想爬起来,就看见“茶壶盖”几步走到他的面前,一把薅住老李的衣服领子,随后一只手就高举了起来。
可他的手,还没等落下。
就被一把铁钳般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手腕。
“我操你……”
“茶壶盖”扭头看向后面。
“啪”!
还没等他看清,到底是谁拉住了自己,就被一记又猛又急的耳光抽倒在地。
“李哥,你没事吧?”
几步走到老李的跟前,孙建伍慢慢地扶起了他。
“伍子,怎么是你?你怎么……”
望着身边的孙建伍,老李的脸上先是异常的兴奋,可没一会儿,又转换成了痛苦的落寞。
“我操你妈,你他妈谁啊?敢打老子,你活腻了吧!”
捂着脸,“茶壶盖”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孙建伍鼻梁骨就骂。
“你为什么欺负人?”
孙建伍脸上的表情,已经和他握紧的拳头一样,变得冰冷。
“我他妈欺负人?我操你妈,你管得着吗?你问问满市场的人,谁敢和爷爷我这么说话?”
“我再问你一遍,你凭什么欺负人!”
孙建伍已经不耐烦了!
瞪着这群人渣,孙建伍的胸口,就像燃烧起了一团熊熊的火焰。
这团火,让他的血液变得炙烈。
这团火,让他的眼神变得狂热。
“小逼崽子,你他妈是不是听不懂话?我说了,惹我就弄死你!”
一挥手,“茶壶盖”示意自己的手下一起上。
可还没等他的嘴巴张开,孙建伍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紧跟着就是一记刚猛的拳头,直直地打在了他的脸上。
“啊…”
惨叫了一声,“茶壶盖”就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发沉的,要往后倒。
还没等他倒下的时候,孙建伍的速度更快!
一个箭步冲过去,孙建伍单手托起“茶壶盖”的后背,随后又是高举着手肘往下砸。
孙建伍这一手肘带着巨大的惯性,势大力沉的砸在了“茶壶盖”的胸口上。
挨了打的“茶壶盖”,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
两眼皮一翻,直接昏死在了地上。
手肘和膝盖还有头盖骨,是人体最硬的三个骨骼部分。
擅长格斗的人都知道,我国的八极拳和泰国泰拳的拳艺精华,都讲求以肘、膝,作为近身杀伤武器去搏杀对手。
所以可想而知,孙建伍的这一击的力量,是何其的恐怖。
随着“茶壶盖”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周围不管是买蔬菜,还是卖水果的。
不管是剁骨头,还是刮鱼鳞的。
还有中间站在一边卖单儿的。
全都张着大嘴,惊的是目瞪口呆。
就连“茶壶盖”的手下马仔,也被孙建伍的三招两式,吓得差点没尿了裤子。
“好!”
良久,不知道卖单儿的人群里,谁喊了一句“好”。
紧接着。
“牛逼!”
“好样的!揍他狗娘养的!”
随后人群里的叫好声、喝彩声、鼓掌声此起彼伏。
人,就是这样。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强的欺负弱的,弱的只会逆来顺受。
可一旦出现了更强者,那么弱者一定会像棵墙头草一样,一阵风地又倒向了更强者。
冷着脸,孙建伍环视了一圈“茶壶盖”的手下。
“你们还有谁不服,出来!”
耳听着孙建伍这一声大喝,这几个马仔,谁他妈还有胆子敢再装个牛逼。
一个个耷拉着瘪茄子似的脑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生怕他们几个再触了孙建伍的霉头,平白无故的挨上一顿揍。
看他们几个没了动静,孙建伍一指倒在地上的“茶壶盖”说道:
“没他妈不服的,就拉上他赶紧给我滚蛋!以后再他妈让我在这个市场里,看见你们欺负人。我保证打折你们的腿,让他妈你们拄着拐,过完下半辈子!”
这几个怂货听到孙建伍要放了他们,各个都吐着长气如释重负了一样。
又是鞠躬又是作揖地,赶紧给老李和孙建伍赔了不是,这几个人搀起了“茶壶盖”,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孙建伍看他们跑远,拍打了几下身上的衣服,几步走到了老李跟前。
“李哥,你没事吧?用不用去医院看看?”
仔细地端详了孙建伍那张棱角分明的脸,李哥的眼眶里突然涌出了泪水。
一把攥住孙建伍的手,他激动地说道:
“伍子,我对不起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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