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要办理手续,护士拿了一堆单子让我签名,我问席野我可以签吗?
他眨了眨眼睛,很疑惑:“你为什么不可以签?你算是我半个监护人。”
啊,是了,下来乡镇的时候,章老师也有特意交代过我,让我多多少少照顾一下席野。
我在监护人那一栏写上自己的名字,关系上写成兄弟,交给护士:“可以了,都填完了。”
“这样就可以了,你们去48号病房吧,那个病房目前还没有人进去。”
听从护士的安排,我正要推着席野去病房,这时候,余光瞥见一抹白色的高挑身影正朝我们走来。
“江医生,您过来了。”我听见身后的护士喊道。
我看了过去,对着江医生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这是喷的药,还有这个碘伏和棉签,他大腿内侧不是有刮伤吗,等会儿用这个给他消消毒。”江医生把手中的药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手指触碰到对方的手心的时候,我清楚的感知到对方手颤了一下。
“谢谢你啊江医生,那我们先进病房了。”我说。
推着席野去病房,此时身后响起护士的声音,“江医生,你干嘛还亲自跑一趟上来,这些药我们下去拿就行了,你今天不是还要坐诊。”
把席野推到病房,我把他扶到床上,又把床头摇高一点让他靠着,“等会儿我得回去一趟,你估计得住院半个月,我回去帮你收拾几件衣服。”
“你走了我怎么办?”他忽然直起身子,一脸的不愿意。
我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腿,示意他把腿分开点,给他涂碘伏,“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再说了,我也不能一直在这儿陪你,咱俩不能都请假,到时候给你请个男护工。”
“不行!我不同意你给我找男护工,我一个大男人,你怎么能让别的男人照顾我呢?我上厕所怎么办?我洗澡怎么办?”
我有些无奈,仍是说:“那我不也是男的吗,都是男的,谁照顾你不一样啊。”
“当然不一样了,咱俩是什么关系啊,你竟然让一个陌生男人照顾我,我不同意。”
“席野,你能不能乖点?”相处半年,我时常被席野的无理取闹搞得没脾气,看在他比我小,我总是对他比对其他人多了十倍的忍耐。
“哥~你不能不管我。”衣摆被拉住,席野晃了晃,这种形同于撒娇的技能,他简直手到擒来。
我其实很吃这一套,尤其是他顶着这么一张英俊的脸,像个小狗一样眼巴巴的看着我的时候,着实有点可爱,但是,在我心里,工作为先。
“我可以答应你有空过来看你,但是一直在这儿照顾你,是不可能的。”我明确的告诉他我态度,席野不满我的决定,狠狠的甩开了我的衣服,他把头扭到了一边,一副要跟我生气的样子。
我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席野的头发比半年前更长了,摸着很柔软,我哄道:“你听话点,这样我每次来的时候,给你带我做的饭。”
见席野没动静,我把他的脸捧起来,然后我就看到一张超级委屈的脸,眉眼耷拉着,嘴巴也抿着。
我:“”
我简直要被逗笑了,抬手去捏他的脸,笑道:“席野,你是小朋友吗?不仅撒娇,还要闹脾气。”
“哥,我想你陪着我。”腰突然被抱住,席野扑进了我怀里,脸贴着我的胸膛,我听见他依旧用撒娇的声音对我说,“我受不了别的男的碰我,哥,哥,哥~”
我被他磨得没脾气,最后没办法我答应他每天都过来一趟,但是不能久待。
镇上工作不少,临近九月,马上就要禁烧了,得一阵子忙呢。
晚些时候,我返回镇上给席野拿换洗衣服,一来一回就得两个多小时。
当时下调到镇上时,为了不来回跑麻烦,就直接在镇政府周边的社工社区里住下了。
因为阴天,六点多天就已经黑了,我在路上买了晚餐,返回医院时,刚从出租车上下来,雨就开始下了,来势凶猛,没一会儿就下大了,我赶紧往住院部跑,怀里抱着给席野拿的衣服。
医院门口到住院部有段距离,等我走到避雨的地方的时候,身上几乎已经湿了一大半,我甩了甩头发上的水,还好现在是夏天,这要是冬天,淋这么多雨,我铁定冻僵。
走到病房门口时,迎面撞上从里面出来的江医生,对方高挑的身高压下来一片黑影,我连忙止住了脚步,差一点就撞人身上去了。
“不好意思啊江医生。”我连忙道歉,同时侧开身子给医生让位让他出去。
但江医生没动,他看向了我,眉头皱着,镜框之下那双琉璃色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我,充满了忧伤。
我勾起唇角,在心里苦笑,很不理解,他忧伤什么呢?
“你淋湿了?”江医生开口了,嗓音凉凉的,像是夏季的雨。
我微微一怔,哦了一声,说道:“外面下大了。”
这时候,病房里的席野听到我声音,开始叫我。
我歪着头看江医生,提醒道:“江医生,你有什么事就先去忙吧,我朋友叫我了。”
“只是朋友么?”他突然一问。
我哈了一声,没理解他是什么意思。
“跟我来。”他说,话音未落,我的手腕就被温热的掌心握住,江医生拉着我就往外走。
江医生把我带到一处类似于休息室的房间,进来后,他松开我的手,直接走向里面的那张床,从床头的头顶的架子上拿下来一条毛巾。
“擦一下吧。”
头上突然落下一条毛巾,宽大的手一同覆上去,温柔的动作擦拭着我的头发。
我低着头,垂着眼睛看地上的反光的地砖,轻声开着玩笑,“江医生,对待所有病人家属这么好的吗?”
“没有,只对你好。”
我笑了,可是眼里却没有一丝笑意,“江医生不会是对我一见钟情,想追我吧,你看,我们才刚认识,你就对我这么好。”说着,我便抬起头,看着眼前这双眼睛。
琉璃色的眸光微动,在我的注视下,我看着江医生喉结滚动了下,张了张嘴,轻声道:“如果我说,是,许先生,给追吗?”
许先生。
我在心里咂摸着从他口中喊出来的称呼,真是陌生又礼貌的称呼啊。
我忽的笑了,像是自己看到了很有趣的人一般,笑道:“江医生,我这人谈恋爱,向来都是看感觉的,你要真对我一见钟情了,那得追我,我哪天要是春心萌动了,说不定就跟你在一起了。”说到这,我顿了一下,“江医生,追吗?”
头上的毛巾被取下,江医生转身又拿了一套他的衣服给我,“有点大,但是,至少不用穿湿衣服了。”
我看着送到我眼前的衣服,没动,对于他的答非所答感到不满,所以,我再次问他,“江医生,要追我吗?如果你追我,我或许可以答应穿一下追求者的衣服,嗯?”
男人突然沉默,我也不急,就那么等着,等着他会给我什么回答。
周遭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我在他的沉默中似乎读懂了一些熟悉的怯弱,笑了,“既然江医生不敢追,那我就先走了,我朋友脾气不太好,等久了,会跟我生气的。”
说完,我就要转身走。
“我追。”急切的声音带着些许慌张在我身后响起。
我停下脚步,扭头看向那张还未完全收回的紧张的神情,勾了勾唇角,说:“病人的单子上有我的联系方式,江医生,我期待你的表现哦。”说完,我也说到做到,接过了江医生手中的那套衣服,“衣服,我回病房就换,先走了。”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我叫你你为什么不理我?”
穿上江医生的衣服,我从洗手间出来,见席野一边吃着饭,一边还不忘抱怨我。
“我衣服淋湿了,江医生借给我了一件。”我解释道,谁料话音刚落,席野就炸了,正夹菜的筷子“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我的衣服你不穿,你去穿别人的衣服,还是那个庸医的衣服,你有没有把我当朋友!”
我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发,顺毛道:“赶紧吃饭,我等会儿我帮你擦身子换裤子,我晚上还要回去呢,你让我早点回去休息好吗?”
“你累了?”席野瞬间就偃旗息鼓,饭也不吃了,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你就在我身边睡不就好了,如果你嫌挤,也可以睡旁边那张床,那个柜子里应该有被子。”
他这是想让我陪他睡在医院。
我看着他,说:“席野,我要回去,我明天再来。”
“那我上厕所怎么办?”
“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在护士站给你买了一个尿壶,护工今晚约不上了,明天估计就能来照顾你,今晚你先用尿壶,等明天我来了,我帮你倒掉。”
他睁大了眼睛,仿佛我说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
“你让我用尿壶,我才不要用那种东西,恶心死了!!!”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嫌弃尿壶,那可是男人躺在病床上不能动时唯一解决生理需求的好东西了。
“你不用不半夜想上厕所怎么办?你的腿不能大幅度的动,一只脚你也不方便啊。”我把尿壶挂在他床头边上,“就在这,你伸手就能拿到,先凑合一个晚上,听话啊。”
“哥~”他又开始撒娇,我捂住他的嘴,把他撒娇的声音堵住,“不许撒娇,听话,我明早还要一早去区里开会,我也很忙的,不要让我分心,好吗?”
“那你明天什么时候来?”听他这么说,我知道他这是妥协了,便说,“明天中午我过来。”
“那你别忘了。”席野不放心的说,直到我要走了,他还不停地说让我别忘了。
从住院部出来,雨还没停,市中心医院都有志愿服务站,我决定过去借把伞,谁料我到时,服务站已经关门了。
我记得,当时市里要求的,每个行业志愿服务站都是要求24小时服务的,怎么市中心医院关门这么早?
正疑惑着,余光看到一个高挑的身形,我抬头不经意的看过去,竟然是已经脱掉白大褂的江医生。
“江医生,好巧啊,下班了?”我笑着跟他打招呼,然后拿出手机开始约车。
“别约了,我送你。”
我看向江医生,发现对方的目光正落在我的手机屏幕上,我收起手机,问他:“江医生,我住的地方很远,你顺路吗?”
“顺路。”他说。
我低头一笑,“江医生,我还没说是哪呢,你怎么就说顺路呢。”
“只要是送你,哪里都顺路。”
“行啊,那就,辛苦江医生了。”我依旧是笑着的,我发现,我今天笑的很多,虽然基本都是冷笑和苦笑。
雨下得很大,雨刷根本刮不及,眼前的路有些模糊,如果不是车子开得很稳妥,我真的怀疑开车的江医生是否真的能看清路。
雨夜,路灯亮着也反光,偏偏江某人还不让我坐副驾帮忙看路。
前擎的车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车走得很慢,安静的车内除了时不时传来外面的鸣笛声,没有一点多余的声音。
我有点犯困,背靠着背椅,揉着额角给自己清醒,已经八点多了,估计到镇上,最快差不多也得快十点了。
“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江医生突然说,我抬头,透过前方的后视镜去看那张安静的脸,正要说什么,熟悉的特殊铃声响了。
“快接我电话,快接着电话!”
来自席野声音定制的来电铃声,不知道是席野什么时候拿着我的手机给自己换的,总之等我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对方扬言说已经设置好久了,还“命令”我不让我换,这样,我就能从其他一致的来电铃声中知道,哪个是他打来的电话。
突兀的铃声响了大概三秒,我才不慌不忙的接电话。
“怎么了?”我问。
“哥,刚才打雷了,我有点害怕。”他或许是真的怕,连声音都带着颤抖。
虽然不知道这么大一个男人到底有什么可怕的,但我仍是哄道:“你别怕,我走的时候窗户都给你关紧了,你捂着耳朵,实在不行就用手机放首歌。“
“哥。”席野又叫我,我耐心应他。
“明天别忘了来找我。”他又说。
“放心吧,不会把你忘了的。”我说。
挂断电话,车子在不知不觉中加快了速度,走进乡镇的路上,有路灯的道路几乎空无一人,天冷,没人愿意出来。
到了我所居住的社区,我解开安全带,下车,前方江医生突然开口,“许先生,我可以,换个名字称呼你吗?”
我的动作微微顿住,一路的困意在此刻变得清醒,“江医生如果嫌许先生叫起来陌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是可以,叫许阮,还是,软软?”
【下章预告:谁说假装的陌生还要给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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