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罗烨才归家。

    他心里烦闷,便在田间坐了一天,来来往往许多村民都装作没看见他,更是让他心头郁气难消。

    眼瞧着天黑了,肚子也饿了,就想着往家里赶。

    远远瞧见罗家的破门,他突然想起今日辰时还与娘争吵了一番,脸上便有些不自在。

    都怪徐氏那娘们儿,天天离间他与娘之间的感情。

    他恨恨地想着:虽然只是和离,但总归不用看她那个黄脸婆了。

    天色已晚,一路走来闻遍各家的饭食香,罗烨饿得前胸贴后背,也顾不上早上的争吵,急忙推开门。

    “娘,我回来了。”

    他一推门就愣了,罗家黑漆漆的,像是无人居住。

    “娘?”他迟疑地喊了一声,见无人应答,便摩挲着去点油灯,期间还被一只飞窜而过的老鼠吓了一跳,气得他骂骂咧咧。

    好不容易才将油灯点亮,他站在门口愣了一会,才进了屋内。

    灶台是冷的,东屋是空着的,赵氏居然不在。

    他转头去西屋,刚掀开布帘,就见炕上缩了一个人影。

    “晗儿,你醒了?”罗烨惊喜道。

    在昏暗油灯的照射下,他看清了晗儿惊恐的双眼,她发丝凌乱,身上衣物也皱褶着,整个人狼狈不堪,却难掩她的绝色。

    这是罗烨见过的最美的女子。

    他一时间看呆了,手里的灯差点掉到地上。他赶紧将油灯放在木桌上,转身坐在了炕边。

    “晗儿,你什么时候醒的?”罗烨尽量放缓了语气,满眼欣喜。

    “你是谁?”那女子警惕的望着他。

    罗烨没有忽略她眼中一闪而过的迷茫,脑筋一转,立刻道:“我是你夫君,晗儿,你都不记得了?”

    他试着去握住她的手,肌肤柔滑细腻,他的心也软了几分,“几日前,你我一同去山上采果子,途经溪流时,你一个不小心从岸边滑了下去。”

    “所幸发现及时,不然……”

    罗烨说得悲痛,晗儿也有些动容,“原来如此,只可惜妾身记不得郎君了。”

    “无妨无妨,只要你能醒来就好。”罗烨见她接受了这个说法,心里的石头也放了下来。

    “天色已晚,郎君可曾用饭?”晗儿询问。

    她的声音柔和,像是羽毛一般划过他的心间,罗烨忍住心底冲动,急忙摇头,又装作担心的样子,“晗儿刚刚醒来,不应操劳,不如……”

    他拖长了尾音。

    “无碍,此等杂事怎能麻烦郎君?”

    罗烨松了口气。

    晗儿立刻下了炕,她找到厨房,却发现家中竟一点吃食都没有,不死心地又翻了翻,这才在柜子最下方找到小半碗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她只好简单的煮了点粥,端给罗烨。

    米少水多,看起来就没食欲,罗烨饿急了,也顾不上不满,急忙喝下,却根本不饱。

    无奈,晗儿只好又给他盛了一碗,一碗接一碗,在不知不觉中竟是把所有粥都喝光了。

    罗烨放下碗,虽说肚子是饱了,可总少了点滋味。

    晗儿没吭声,她收拾了碗筷,心头突然涌上一点委屈,可罗烨浑然没在意。

    他拉着晗儿,“天色已晚,还是早些休息才是。”

    是夜,罗烨终归还是没忍得住,一夜旖旎,翌日醒来时他神清气爽,倒是苦了晗儿,身上的伤本就没好全,再加上一顿折腾,直接得了风寒。

    罗烨便让她在家中休息,自己跑到村口,用铜板买了几张饼子往家里赶。

    吃了饼子,晗儿心头的委屈消了些,可罗烨却愈发觉得没滋没味。

    从昨夜的稀粥到今日的杂面饼,饱是饱了的,可都不好吃。

    他突然想到了阿玫,如果阿玫在就好了。

    虽然他只吃过她一顿饭,可那顿也是菜品丰盛、色香味俱全。

    又想起和离时阿玫冷着的脸,他更是吃不下了,消散的气慢慢又郁结起来,再看看手里的饼,扔到一旁,胡乱道:“我去地里看看。”

    他开门而出,晗儿坐在炕上,慢慢地嚼手里的饼,对着这个陌生的家发呆。

    ——

    书铺里,阿玫却是睡了个好觉,日出时才迟迟转醒。

    见她醒了,戚三娘连忙端了水给她洗漱。

    “小姐,您今日要回雾鸣村吗?”戚三娘将毛巾递给阿玫,小心翼翼地问。

    从昨日见到阿玫,她似乎就明白了传闻里那个和离的人是谁,却始终不愿相信。

    可经过一晚,没有罗家的人找来,戚三娘也明白此事没有回头路了。

    “不回,”阿玫洗漱完毕,端起盆子,不顾三娘的阻挠,“成亲三年,从未有人把我当成小姐。”

    “你若是还坚持,只会让我不习惯。”阿玫笑道。

    戚三娘没吭声,她跟在阿玫身后,看着她娴熟地洗好毛巾然后挂起,鼻尖酸了。

    “好好的哭什么?”阿玫惊道。

    “那徐家的公子小姐们个个养得极好,”戚三娘抹着眼泪,“夫人明明是正房,可您却落得如此境地。”

    “那徐老爷没有心!”戚三娘恨恨地骂了一声。

    阿玫却是笑了,在外人看来,她也许很惨。

    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能顺利和离,她已经很幸运了。

    用早饭的时候,丛铁义依旧鼓着个脸,低着头不去看阿玫,耳朵却悄悄去听她们在说什么。

    阿玫:“一会儿我要去一趟古峦山,有什么要我置办的吗?”

    从这里去往古峦山,会经过一处热闹的市集,置办东西也就是顺手的事。

    戚三娘连忙摇头,“小姐是要去祭拜夫人?”

    阿玫想起了昨夜那本奇怪的书册,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正好,丛宽应该在田里忙活,您去看看有什么想吃的,让他带回来,咱今晚加餐。”戚三娘的语调有些不自觉的高。

    阿玫看出来她试图压抑着的情绪,“不然你和我一同去?”

    见被看破,戚三娘堆起的笑容散了,她放下碗筷,“我也想去,只是这铺子……”

    她脸上闪过一丝犹豫。

    “无妨。”阿玫倒是看得很开。

    昨日她翻看了账册,发现这铺子基本无人光临,关门也无所谓。

    于是吃完了饭,戚三娘去收拾要带去祭拜的东西,阿玫则在厨房里收拾碗筷。

    刚把碗整齐地放好,她就感觉有人在拽她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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