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主簿。

    以及坐在簿厅里的杜仵作。

    站在门口的捕快挠了挠头,犹豫道:“昨日小的走时,确实只剩下了两位大人。”

    张大人不快的目光投向主簿,主簿无奈地叹了口气。

    遣散了各位,只留下主簿,张大人走来,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卷宗递给他,“不论那人是谁,不论他有什么目的,卷宗都必须要找回。”

    主簿低头,看向用力抵在自己身前的卷宗,只觉得张大人要谋害他,连忙伸手接了。

    张大人冷哼一声,小声嘀咕着“越来越不像话”,转身离开了。

    “又来活了。”杜仵作不知何时探了个头出来。

    “那就麻烦一直无所事事的杜大人陪陪在下了。”主簿只用了几秒就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淡然道。

    杜仵作也闲得无聊,就去帮他叫马车,回来时主簿已经点了几个衙役在等着。

    一行人浩浩荡荡往雾鸣村去,而从县衙去往雾鸣村,必经之地就是抱月小馆。

    杜仵作顺着被风掀起的布帘往外看,很快就闻见一股香气,闻起来有些像肉,又有点甜甜的,还伴随着炭烤的香气,她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好像是抱月小馆,不知徐夫人又在研究什么好吃的。”其中一名衙役笑道。

    杜仵作接话,“回来买点尝尝。”

    他们说说笑笑,可内容完全没进主簿的耳朵里。

    他靠着,双目微闭,看起来像是假寐了。

    车里渐渐安静下来。

    车外的喧闹声渐渐隐去,车也开始颠簸,但一路畅通。

    也不知还有多远。

    主簿睁眼,掀开车帘往外看,也就在这时,马车急促停下,众人都猝不及防地东倒西歪,有一暴躁的衙役嘴快,急道:“连停驾都不会,还敢出来做车夫?”

    颤抖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大人……大人,您快来瞧瞧!”

    主簿起身从车舆走出,一眼便瞧见一旁的地上躺着一摊不知是什么的物体。

    跟出来的衙役也变了脸,结巴道:“这是什么?”

    “死人呗,还能是什么。”仵作推开衙役,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身后的衙役神情纷纷凝固,急忙后退与仵作保持距离。

    就跟方才和杜仵作乘坐同一辆车的不是他们似的。

    主簿远远瞧着地上那一滩,也不是很乐意靠近,但看着仵作上去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往那边走,最后在不远处站定。

    片刻后,仵作起身,用随身携带的布擦了擦手,恶心道:“还真是够残忍的。”

    “瞧出是谁了吗?”主簿问。

    杜仵作从那一滩中摸出一个金镯子,上面还沾着血和碎肉,包在布里递给主簿。

    主簿头皮发麻地接了,第一眼就觉得熟悉,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近来没瞧见刘老二,你们瞧见了吗?”仵作问向远处的衙役们。

    他们急忙摇头。

    经仵作这么一句话,主簿也记起来自己是在哪里瞧见这镯子的。

    正是发现刘老二娘意外惨死的那日,刘老二被抓进衙门审问时,他手上就戴着这镯子。

    印象深刻的原因是,这镯子尺寸与刘老二那只胖手完全不符,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刘老二的东西,可又没人报官,只是多看两眼就罢了。

    仵作:“还是要带回衙门里细察。”

    主簿点头,指了两位衙役来,“辛苦你们。”

    纵然抗拒,可为了月钱只能应下,这俩人认命地从身上拿出随身携带的布袋子,将地上的一摊一点点拣了进去。

    剩下的衙役看向仵作的眼神里带着恐慌。

    她那手刚碰了死人!

    虽然擦了,但那是死人啊!

    杜仵作很识趣道:“反正离得不远,我走着去也行。”

    衙役们松了口气,紧接着又听主簿开口,“我同你一起走去。”

    衙役们脸垮了。

    哪有官老爷走着,他们坐车的道理?

    最后还是众人一起上了车,车夫许是被惊着了,接下来的路途中马车十分颠簸,可无人抱怨,都盼望着早些到达目的地。

    雾鸣村到了。

    车夫急忙往山下去,连银钱都不要了,直说要回去歇着。

    主簿走在最前头,仵作其次,身后的衙役都跟躲瘟神一样躲得老远。

    日头已经没那么晒了,田间做活的人不少,主簿招招手,一个事先穿着常服的衙役跑到田头,去和村民唠嗑去了。

    主簿则是去了村长家门口,吩咐衙役们在门外候着,他和仵作一同敲了村长家的门。

    没想到半天都没人应。

    仵作突然抬头去闻空气中的味道,“有人死了。”

    主簿没有怀疑,立刻去推破门,门没有上锁,很轻易地就推开了。

    屋内寂静,像是没有人。

    “应该还在稳婆家里。”想起昨夜那惨叫,仵作猜道。

    主簿:“那我去寻稳婆,你在此处查。”

    推开门,仵作瞧见炕上已经硬了的人,上前一看,竟然是罗烨。

    他脖间还留着一刀痕,仵作瞥了一眼,低头开始检查。

    ……

    日头下山,小馆也关了门。

    阿玫下午烤了月饼,便装了一些,又带上小鱼干,前去探望张伯。

    陈伯瞧见了,也来凑热闹,阿玫将事先分好的月饼递给陈伯一份,陈伯乐呵呵地收了,满眼新奇,“这是什么?”

    “你瞧它圆圆的,像不像月亮?”阿玫问。

    张伯还在生陈伯抢了他桂花酒的气,于是呛声,“他老眼昏花的,能瞧见月亮长什么样?”

    陈伯也不服气,“我比你小一岁,怎的就老眼昏花了?我就算看不清楚,也比你看得清!”

    眼瞅着两人又要吵吵起来,阿玫连忙掰开一块月饼,“快尝尝,我可没买多少肉,且吃且珍惜。”

    张伯立刻接了一块,掰成小块放进没牙的嘴里,嚼了两下,惊道:“这外头的皮居然如此软!”

    “一抿就化开了。”陈伯也跟着赞叹。

    “就是能有桂花酒配着,一起吃就好了。”张伯又去瞥陈伯。

    “想得美!”

    聊了没几句,眼看着要宵禁了,阿玫便起身告辞。

    陈伯追了上来,从小厮手上接了一坛酒递给阿玫,“你昨日说的那个什么料酒,我也不太懂,但我试着泡了一些,你拿回去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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